（《杀生心法》的字句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指尖发麻，渡善念到“佛魔只在一瞬间”时，丹田的灵气突然翻涌起来，比练《大慈大悲诀》时狂暴十倍，顺着经脉冲撞，疼得他额角冒汗，却又有种诡异的舒畅。）
“我若成魔，屠尽天下之佛……”最后一个字落下，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藏经阁里伸手不见五指。渡善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意识像被卷入湍急的漩涡，耳边隐约传来厮杀声、嘶吼声，还有……禅杖砸碎骨头的闷响。
再次睁眼，他仍站在那片血色荒原上。
杀生佛祖刚用禅杖将圆龟老祖砸飞，褐色袈裟上的血丝愈发鲜艳，像活过来的虫豸。四名与圆龟老祖同来的大妖王悲怒交加，其中一人红着眼吼道：“洪猿老祖，你左路！红狮道人，右路！天象大王，正面！”
“那我呢？”最后一名绿袍老者急声问，他手持一杆缠着蛇纹的长枪，正是灵蛇老人。
“你从背后偷袭！”
指令刚落，四股凶悍的气息便冲天而起。洪猿老祖身高三丈，手提万斤巨锤，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锤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砸向老僧；红狮道人浑身燃着烈焰，巨斧劈出丈长的火舌，将荒原的腥气都烤得焦糊；天象大王的万象刀泛着青芒，刀影重重，竟真有几分天地变色的架势；灵蛇老人则像道绿光，贴着地面滑行，枪尖直指老僧后心，悄无声息。
“罗汉金身！”
老僧突然大喝，周身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像一轮小太阳悬在荒原上。金光所及之处，洪猿老祖的巨锤被震得脱手而飞，红狮道人的烈焰瞬间熄灭，天象大王的刀影寸寸碎裂，灵蛇老人的长枪更是像扎在铁板上，“哐当”断成两截。
“噗——噗——噗——噗——”
四声闷响，四人像被无形的巨手拍中，齐齐倒飞出去，落地时已经没了声息，胸口都塌陷着一个金色的掌印。
剩下的五名魔王见状，脸色剧变。其中一人突然跺脚：“万里遁地术！”身影“嗖”地钻进地里，没了踪迹。
“卧槽！这坑货居然跑了？！”其余四人骂出声，也慌忙捏诀，“爬云术！”“万里成寸术！”“登天术！”“遁地术！”四道身影刚要消失，却被老僧一声冷哼打断。
“跑得了吗？”
老僧将杀生杖往地上狠狠一砸，杖头的恶鬼头突然睁开血眼，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大地剧烈震颤，五道刚要遁走的身影像被无形的线拽住，“砰砰砰砰砰”全被扯了回来，摔在地上口吐黑血，浑身的法术灵光都溃散了。
“杀生！我魔族……绝不会放过你……”其中一名黑袍魔王挣扎着嘶吼，却被老僧一脚踩碎了头颅。
就在这时，老僧突然转过身，那双冰冷的眸子穿透虚空，直直看向渡善藏身的方向。
“居然有个小家伙，学了老衲的功法？”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禅杖上的血珠滴落在地，瞬间化作黑色的火焰，“不错，不错。”
渡善吓得魂飞魄散——他明明是在梦里，怎么会被发现？这老僧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前……前辈居然如此厉害！”他结结巴巴地喊，声音都在发颤，“晚辈只是在梦中得见，没想到……”
“到了老衲这个境界，一念可知周天事，一梦能窥万人心。”老僧掂了掂手里的杀生杖，血珠顺着杖身滑落，“你这具身子，倒是与老衲有几分缘法。”
渡善这才注意到，老僧的眉眼轮廓，竟和自己这具“渡善”的躯体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多了股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狠戾。
“前辈……您是杀生佛祖？”他想起小册子上的字，壮着胆子问。
“佛？魔？”老僧大笑起来，笑声震得荒原都在发抖，“老衲只是杀生。”他向前迈了一步，身影瞬间出现在渡善面前，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却奇异地混着淡淡的檀香，“小家伙，既然学了杀生道，就得记住——佛魔不在名分，在心头那点念想。想杀魔，就别怕成魔；想护佛，就别怕屠佛。”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渡善的眉心。一股冰冷的气流瞬间钻进脑海，无数厮杀的画面、功法的精要像潮水般涌来——有他斩尽妖魔的决绝，有他独战万魔的孤寂，还有最后……被十名魔王围攻时，那道贯穿胸膛的魔刃。
“这是老衲的道，”老僧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能不能走下去，看你的了。”
话音未落，渡善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血色荒原、狰狞老僧都像潮水般退去，耳边只剩下藏经阁里的风声。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蒲团上，《杀生心法》摊在膝上，页面上多了个淡淡的指印。丹田的灵气比之前浑厚了数倍，运转时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却比《大慈大悲诀》更霸道，更迅猛。
“杀生道……”渡善摸着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佛魔只在一念间吗？”
窗外的乌云散去，月光重新照进来，落在他苍老的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倒真有几分佛魔难辨的模样。他拿起杀生杖，杖头的恶鬼头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仿佛在催促他踏上那条铺满鲜血的路。
“管他佛还是魔，”渡善握紧禅杖，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老和尚的弧度，“能当最强的法爷就行！”
说完，他再次翻开《杀生心法》，这一次，念出的字句里没了犹豫，只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藏经阁的烛火再次亮起，焰心又变成了青黑色，映着他布满皱纹却闪烁着异样光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