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麻烦你感知一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残留?”王野问道。
柳心莲闭上眼睛,如蛇信般敏锐的感知力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几秒后,她睁开眼,指向了房间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
“那里,有很强烈的情绪残留。喜悦,期盼,还有……一丝血腥味。”
血腥味?
王野和黄天祥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凛。
两人立刻上前,打开了那个沉重的樟木箱。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些女孩子的旧物。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旗袍,一把檀香扇,还有……一个被锁上的花梨木首饰盒。
锁是老式的铜锁,早已锈死。
但这难不倒黄天祥。只见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铁丝,对着锁孔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让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盒子里没有首饰,只有厚厚的一本日记,一本相册,和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王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封面已经泛黄的日记。
他翻开第一页,一行娟秀而充满灵气的字迹映入眼帘。
“民国三十六年,春。今日得此日记本,心甚喜。母亲说,女孩子的心事,都应该记下来,待到出嫁那日,与心爱之人一同翻看,方是人间最美妙的事情。我的心事……自然全是他。”
日记的主人,名叫苏晚晴。
王野一页页地翻下去,一个鲜活的、爱笑的、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日记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叫“林文轩”。
他是她的青梅竹马,是江城大学的高材生,也是她早已定下婚约的未婚夫。
两人一起在这座宅子里长大,在前院的假山捉迷藏,在后院的槐树下读书。字里行间,全是少女怀春的甜蜜与娇羞。
相册里,也印证了这一切。
一张张黑白照片上,一个穿着学生装、英气逼人的青年,和一个梳着麻花辫、笑靥如花的少女,亲密地站在一起。他们的背景,正是这座“归心客栈”。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黄天祥忍不住感叹。
王野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日记的笔触,从民国三十七年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的夏天,时局动荡,林文轩作为爱国学生,决定投笔从戎,奔赴前线。
“文轩明日便要走了。我哭了一整夜,他抱着我,说他一定会回来。他说,待山河无恙,他便回来娶我。我信他。”
“他走后,我日日夜夜为他祈祷。将他送我的那枚平安扣,供在了佛前。”
“今日是中秋,月圆,人未圆。文轩,你何时归?”
日记的后半部分,几乎全是思念和等待。
直到最后一页。
“民国三十八年,九月三十日。晴。”
“收到文轩的信了!他说仗已经打完了,他马上就能回来了!他让我们等他,十月一日,国庆之日,他必到家!我要穿上最美的旗袍,做好他最爱吃的桂花糕,在家门口等他回来!”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的字迹,充满了喜悦和激动,甚至有几个字因为用力过猛,划破了纸张。
王野拿起那封没有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林文轩所在部队的地址,而信纸上,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血手印。
一个不大的、女人的血手印。
血色早已干涸,变成了暗褐色,却依旧触目惊心。
王野的心,瞬间揪紧了。
民国三十八年,十月一日。
她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卧室的方向,胡青青的声音悠悠传来。
“小野,进来吧。”
王野立刻合上日记,快步走进卧室。
只见胡青青已经收了法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而那个叫苏晚晴的女鬼,依旧坐在窗前,只是身体的颤抖,比之前更加剧烈了。
“怎么样?”王野急切地问。
胡青青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晚晴的背影。
“我看到了。”
“我看到她穿着大红色的旗袍,从清晨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深夜。”
“她一直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她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
胡青青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
“她等来的,是几个穿着旧军装的散兵。他们喝醉了酒,见她貌美,又孤身一人……”
王野的拳头,猛地攥紧了。
胡青青的话音落下,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温骤降,冰冷刺骨。
王野那只攥紧的拳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他的胸腔中轰然引爆,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但此刻,当一个鲜活的、对爱情和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生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凋零在他面前时,他感受到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愤怒。
“畜生!”
黄天祥那带着一丝尖锐的怒吼声在王野脑中炸响,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仙家,此刻也失了稳重,声音里满是杀意,“那几个杂碎!兵痞!败类!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一直沉默的柳心莲,虽然一言不发,但王野却能感觉到,一股比这房间里阴气更加森寒的杀气,正从她身上缓缓溢出。她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发生了扭曲,仿佛有无形的毒牙在嘶嘶作响。如果那几个散兵此刻还活着,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尝遍世间最痛苦的死法。
白芷晴的眼泪早已决堤,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因为悲伤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看着那个依旧茫然无措的女鬼,心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同情。她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
胡青青的脸色也异常难看,她看了一眼苏晚晴,轻声补充了后续的细节,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她反抗了……用尽了全力。我看到了那个血手印的由来,她在挣扎中,抓起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刺伤了其中一个人,但最终……寡不敌众。”
“她死后,执念不散,化为地缚灵。但她魂体受创太重,又不愿意记起那段最痛苦的记忆,所以她的神智永远停留在了等待的那一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所有的灵体能量,都用来维持这个‘等待’的姿态,等待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爱人。”
谜底,以最残酷的方式揭晓了。
那封只有一个血手印的信,是她最后的反抗,也是她无声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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