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的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落在那张所谓的古图上。
她的指尖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招。
那张被六长老高高举过头顶，视若性命的古图，便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轻飘飘地落入她的掌心。
流光溢彩。
苍凉古老。
上面隐约浮现的山川脉络，似乎还暗藏着某种天地至理。
但在月婵眼中，这不过是一件稍微精致些的凡物罢了。
陨仙之地？
多么可笑的称谓。
这世间，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先生所在的这方小院？
这里，一草一木皆是神物，一砖一瓦尽蕴道机。
所谓仙人陨落之地，给先生的菜地当肥料，或许都不够格。
她心中的杀意并未因这张图而消散分毫。
惊扰了先生的清净，这是死罪。
但她也想起了先生平日里的教诲，要与邻为善，和气生财。
杀了这两个蝼蚁，固然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可他们背后的宗门若是寻来，吵吵嚷嚷，反而会破坏了这里的宁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月婵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重新落回六长老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彻骨的寒意让六长老的神魂再次剧烈颤抖，他感觉死亡的镰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滚。”
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
却宛若天宪纶音。
六长老如蒙大赦，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一松，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
他甚至不敢多说一个谢字，手忙脚乱地扛起昏死过去的风轩，连滚带爬，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座让他魂飞魄散的院子。
直到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中，月婵脸上的冰霜才瞬间融化。
她转身，那股足以冰封仙尊的恐怖威压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面对主人时的温顺与恭敬。
她莲步轻移，走入屋内。
林凡正坐在桌边，有些好奇地朝外面张望。
“月婵，刚才外面什么动静？叮叮当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月婵微微躬身，将那张古图递了过去，神色如常。
“先生，方才路过一个邻居，说是仰慕先生，特地送来的一份见面礼。”
“哦？邻居？”
林凡来了兴趣，接过那张兽皮图。
“这年头还有这么客气的邻居？让我看看送了什么好东西。”
他将古图在桌面上缓缓展开。
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
他看着图上那些扭曲的线条，一脸的嫌弃。
“这画的是个啥玩意儿？鬼画符一样。”
他的手指点在图上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脉上，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你看这山，画得跟一条扭来扭去的毛毛虫似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又指着旁边一条干巴巴的河流。
“还有这条河，细得跟面条一样，连个水花都看不见，画技也太差了。”
月婵垂手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毛毛虫？
面条？
先生啊，那可是大荒龙脊山脉与天渊死河啊！是足以让无数修士望而却步的绝地险境！
可在先生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林凡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画师的水平实在堪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地图最中心，那个用朱砂画出的一个大大的“X”标记上。
他盯着那个“X”，又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了自家后山的方向。
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地图上的“X”标记。
然后，他又指了指窗外后山的那片空地。
“咦？”
“他们这标记的目的地……不就是我准备开垦出来，盖猪圈的地方吗？”
轰隆！
月婵只觉得一道九天神雷在自己脑海中轰然炸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陨……陨仙之地……
整个大衍王朝，乃至更广阔地域的无数修士，苦苦寻找了数千年的传说之地……
竟然……
竟然是先生打算用来盖猪圈的后院？！
这个认知，比刚才六长老跪地求饶时带给她的冲击，还要强烈一万倍！
她看着林凡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终于明白了。
是了。
也只有先生这等存在，才有资格，将所谓的“陨仙之地”，当成自家的猪圈。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真正的超脱！
就在月婵心神巨震，世界观被反复颠覆重塑的时候，林凡已经对这张“废纸”彻底失去了兴趣。
“画得又丑，地方也选得莫名其妙，真不知道这邻居送这破烂玩意儿干嘛。”
他随手将古图团了起来，正准备丢进灶膛当引火的柴火。
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是小雅。
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好奇。
林凡见状，失笑一声，将手里的兽皮图递了过去。
“喏，拿去画画吧，这纸还挺结实的。”
“嗯！”
小雅开心地接过了那张在外界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古图，宝贝似的铺在地上。
她捡起一根烧剩下的小木炭，趴在地上，开始在那张“毛毛虫”与“面条”之上，认真地涂鸦起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月婵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传说中的至宝古图，在小雅殿下的笔下，很快多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鸡，旁边还画着一个笑眯眯的火柴人。
那火柴人，正是她心中的先生。
……
与此同时。
距离大荒域不知多少万里的遥远之地。
一座通体由黑曜石铸成的巨型分舵，悬浮在一片翻涌的魔气之海中。
阴森，诡异，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大殿之内，王座之上，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静静地盘踞着。
一名身穿黑袍的教徒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启禀舵主！”
他的声音嘶哑而狂热。
“属下刚刚得到密报，宗门魂殿传来消息……那位的最后一丝魂灯气息，已经成功锁定！”
“其最终出现的位置，就在大衍王朝境内的……大荒！”
黑雾之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桀桀桀桀……”
阴冷而残忍的狞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准备黑魔舟。”
“去把天魔大帝悬赏的‘猎物’，给本座……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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