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雅冰凉的小手，掌心传来的寒意让他眉头紧锁。
“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全然没有了刚才下棋时的戏谑。
小雅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
一个让她从骨子里，从灵魂最深处，感到极度厌恶与憎恨的东西。
正在靠近。
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林凡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以为是这夏日的午后阳光太过毒辣，让她中了暑气。
“走，我们进屋歇歇。”
林凡不再多问，扶着她柔软无力的手臂，将她带进了凉爽的木屋里。
他让小雅在竹椅上坐下，转身便走向院中的那口古井。
“你等一下，井水最是清凉解暑，喝一碗就好了。”
他轻声安慰着，话语里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井口缭绕着淡淡的白雾，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
林凡熟练地放下木桶，清澈的井水撞击桶壁，发出悦耳的声响。
当他提起那桶水时，水面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每一滴水珠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
他用一个朴拙的土陶碗，盛了满满一碗。
“来，小雅，慢点喝。”
林凡将水碗递到小雅唇边，动作轻柔。
小雅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顺从地低头，正要饮下这碗“清凉甘甜”的井水。
也就在此时。
农家小院之外，后山的上空。
鬼煞圣者那道横贯天际的黑色流光骤然停滞。
他阴冷的目光俯瞰着下方这片平平无奇的山脉，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了那双捧着【幽冥血魂珠】的双手。
珠子在他掌心剧烈地搏动起来，妖异的红光瞬间暴涨，将方圆百里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色。
那股邪恶至极的气息，再无任何遮掩，如同一根毒刺，悍然穿透了小院那层无形的守护，直刺核心。
屋内。
小雅刚喝下一小口井水。
那蕴含着生命道则的神泉之水尚未滑入喉咙。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从她口中爆发出来。
那声音凄绝而高亢，完全不像是一个柔弱少女所能发出，其中蕴含的痛苦与绝望，仿佛能撕裂人的灵魂。
她手中的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小雅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娇小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着，整个人从竹椅上滚落在地。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无数破碎的，浸满鲜血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有星空在眼前崩塌，亿万星辰如尘埃般陨落。
有曾经金光璀璨的战甲，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有那张她曾无比信任的面孔，在背叛的狞笑中变得扭曲而陌生。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一颗狰狞的血色珠子上。
【幽冥血魂珠】。
它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神魂与精血。
“小雅！小雅！”
林凡彻底慌了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冲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她身上那股剧烈的颤抖弹开。
她的指甲在自己的头皮上划出了道道血痕，可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呜咽。
这不是生病。
这绝不是任何他所能理解的病症。
林凡手足无措，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与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从未见过小雅如此痛苦的模样，那份痛苦，让他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就在林凡看不见的角度。
在蜷缩于地，痛苦挣扎的小雅身后。
一道模糊、孤高、睥睨万古的绝世虚影，正缓缓地浮现。
那虚影身着一袭华贵至极的凤羽帝袍，身姿窈窕，却散发着让时空都为之凝固、让大道都为之臣服的恐怖威压。
她的凤眸紧紧闭着。
可整个农家小院，乃至整座后山，却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院子里，那只刚刚还在引吭高歌，准备打鸣的七彩大公鸡，嘹亮的啼鸣戛然而止。
它炸起的华丽羽毛瞬间抚平，然后整个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将头颅深深埋进了翅膀下，如同一尊僵硬的雕塑。
鱼塘里，那几尾活泼好动，搅动风云的“观赏鱼”，猛地一个甩尾，带起一片巨大的水花后，便一头扎进了池塘最深处的淤泥里，瑟瑟发抖，再不敢动弹分毫。
趴在门口懒洋洋晒太阳的大黄狗，更是发出一声低低的，充满无尽恐惧的呜咽。
它将硕大的头颅死死埋进前爪之间，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抖如筛糠。
风停了。
虫鸣消失了。
树叶不再摇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屋内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下来。
那道绝世的女帝虚影，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何等冰冷，何等无情的眸子。
其中没有喜怒，没有哀乐，没有生机，也没有死寂。
唯有俯瞰万古纪元更迭、执掌亿万生灵生死的绝对漠然。
她的目光没有在屋内停留哪怕一瞬。
它穿透了木屋的墙壁，穿透了后山的层层叠嶂，穿透了扭曲的空间与法则。
最终，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后山之外，那道正准备闯入的黑色身影之上。
鬼煞圣者脸上的狞笑，还未完全散去。
下一刻，他浑身猛地一僵。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不，是源自真灵本源最核心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仿佛看见了。
看见了一尊行走在时间长河之上，视圣人为蝼蚁，视天地为棋盘的……真正的神明。
而那神明的目光，正在对他进行审判。
跑！
快跑！
捏碎师尊赐予的保命玉符！
自爆圣躯，换取一丝真灵逃脱的机会！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尖叫。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圣人之躯，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体内的圣力，如同被冻结的江河，凝固不动。
他引以为傲的强大神魂，更是在那一道目光下，被彻底镇压，连一个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完整地运转下去。
时间，空间，法则，思维……
在他身上，被永恒地定格了。
在鬼煞圣者那双充满惊骇与绝望的眼眸中，他清晰地看见。
自己那只捧着【幽冥血魂珠】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如同被烈日暴晒了千年的干涸大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裂痕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从他的手掌，到他的手臂，再到他的胸膛，他的脸颊……
他那万劫不磨，水火不侵的圣人之躯，此刻竟如同一座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开始一寸寸地，出现细密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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