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岳渊,曾是三千界最恐怖的禁地之一。
九帝陨落,十万尸骸堆积成山,断裂的战旗插在焦黑的岩层中,像一根根指向苍穹的控诉之碑。
这里没有风,只有死寂的回响;没有光,只有从星核深处渗出的幽蓝煞气,在虚空里缓缓流淌。
战帝星神国如巨兽般驶入这片废墟,星舰划破虚空的轰鸣惊醒了沉睡万年的魂魄。
那些残存的意志在虚空中低语,带着敬畏与恐惧,齐齐望向神国最深处——那缕烟火气升起的地方。
灶台前,萧战依旧系着那条油渍斑斑的围裙,锅铲在指尖轻转,锅中翻滚的是轮回残魂与归墟黑气熬制的汤底,香气诡异却诱人。
他左眼的“寂灭”二字微微闪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又归于平静。
他抬头看向萧辰,少年站在断岳渊边缘,肩扛斩帝刃,背影挺得笔直,可握刀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不是怕,是兴奋。
是血脉深处对战道的渴望,是儿子想继承父亲意志的执念。
“你想知道第三式?”萧战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片死域,“那就得亲自走进那一锅。”
萧辰猛地抬头,眼中战火翻腾:“爹,我想炒出你的味道。”
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星核意志低语:“主上……此地埋骨十万,皆因‘颠锅灭世’而亡……也是你封印战意的第一道锁。”
那一战,早已被天道宗列为禁忌。
传说中,萧战仅凭一口锅、一柄铲,以烟火为引,搅动九帝气运,将整支联军炖成了渣。
那一锅,不是菜,是灭世之术;那一铲,不是厨具,是战帝权柄的具象。
可如今,天道宗却要在这里,立碑镇魂,审判萧家血脉。
黑雾翻涌,尸气如潮。
三十六根律碑破土而出,通体金纹流转,碑文森然:“逆子萧辰,背宗忘祖,永镇尸渊!”中央高台上,律碑子立于天道法台,面容如石刻,无悲无喜,只有一指凌空点下:
“天道裁你!战道不正,血脉当诛!”
刹那间,三十六碑共鸣,金光锁链自虚空垂落,化作天道律令,直扑萧辰而去,欲封其战意、断其道基!
焚旗老卒怒吼一声,背负的断裂战旗猛然扬起,残魂咆哮,就要冲上前去护主。
可一道身影轻轻抬手,拦在了他面前。
是萧战。
他依旧站在灶台边,锅铲轻晃,眼神却如深渊般平静。
“这是他的路。”他说,声音不大,却重如星陨,“谁也替不了。”
焚旗老卒身躯一震,眼眶泛红,终究咬牙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尸堆中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白骨堆里蹒跚走出,破袍烂衫,独眼浑浊,却死死盯着萧辰手中的斩帝刃。
是老灶王。
当年萧战麾下最不起眼的炊事兵,也是唯一活着走出“那一锅”的人。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焦黑的牙:“刃锈了,火也凉了……但血还烫。”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焦黑的烧火铲,铁身布满裂痕,柄上缠着早已发黑的布条,隐约可见“家法”二字。
“当年你爹用它起锅,灭了仙帝三千。”老灶王将铲子递出,声音沙哑却坚定,“今天,你先学会——怎么翻锅。”
萧辰呼吸一滞。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烧火铲的瞬间,一股滚烫如岩浆的热流顺着经脉直冲脑海!
轰——!
体内战血沸腾,斩帝刃竟发出低鸣,仿佛在朝拜,又似在颤抖。
那不是兵器的共鸣,是道的呼应!
他低头看着这把破旧到几乎报废的铲子,手指收紧,掌心被粗糙的铁纹割出细小的血痕,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才是战道的起点。
不是帝兵,不是神诀,而是父亲围裙上的油渍,是灶台边的一缕烟火,是千万人尸骨堆里,一口锅掀起的滔天风暴。
金锁临头,天道律令即将落下。
老灶王咧嘴一笑,转身拄着拐,一步步退回尸堆:“记住,火要旺,心要狠,锅要颠得让九天十地都翻个个儿。”
萧辰站直身躯,双手紧握烧火铲,面对三十六律碑,面对天道裁决,面对十万亡魂的注视,缓缓抬起了头。
他不再看那金光锁链,不再看律碑子高高在上的审判眼神。
他只看着手中的铲,看着父亲灶台上升起的那缕烟火。
然后,轻声说:
“我爹的锅,不是你们能立碑的地方。”
话音未落,律碑子脸色骤变,怒喝出声:“凡火岂配称道?!”抬手引动“天道律令·禁器篇”,欲将烧火铲化为齑粉。
千钧一发,萧辰猛然挥铲,以律碑子怒意焚天,须发倒竖,指尖金光暴涨,天道律令如万古不灭的审判之河奔涌而下。
“凡火岂配称道?!”他厉声咆哮,声音震荡三千界法则,引动“天道律令·禁器篇”——一道金色符链自虚空垂落,化作九重封印之环,直扑那柄焦黑破旧的烧火铲。
在他眼中,这不过是战帝星的残渣余烬,是败类家奴手中的废铁,怎敢染指“道”之一字?
更遑论,它竟敢挑衅天道正统、律碑威严!
可就在金链即将触及铲身的刹那——
萧辰动了。
他双臂猛然一震,脚下尸山轰然塌陷半寸,双腿如战神桩钉入地脉。
那一铲,不是劈,不是斩,而是以灶台边最寻常的“起锅撩勺”之势,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我爹的锅,不是你们能碰的!”
话音炸裂,如惊雷滚过死域。
铲锋划破虚空,竟带起一缕幽蓝烟火,那火不燃于柴,不生于薪,而是从他血脉深处迸发——是战帝血统的觉醒,是“家法”二字在灵魂中的烙印燃烧!
轰——!!!
金链与铲风相撞,爆发出刺目火光。
整片断岳渊剧烈震颤,三十六律碑齐齐崩裂一道裂痕。
令人骇然的是,火光之中,竟浮现出四个焦黑大字——
爹爹无敌
那四字如烙印刻于虚空,带着烟火气与战意交织的威压,仿佛千万炊火军魂齐声呐喊。
下一瞬,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自铲上传出,宛如一口无形巨锅翻天而起,直接将律碑子连人带碑狠狠拍飞!
“不——!”他惊吼未绝,身躯已砸穿七重尸岩,坠入地底翻滚的岩浆火河。
火光吞没了他的法台与律令,只剩半截石臂在烈焰中抽搐,指节仍死死抠着一块金纹残碑,仿佛至死都不愿承认——自己竟败于一把烧火铲之下。
死寂。
整座断岳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残余的道碑使者们面如死灰,踉跄后退。
他们引以为傲的天道律令,号称“言出法随”,竟被一记……炒菜动作击溃?
唯有焚旗老卒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泪:“好!好!这才是我战帝星的少主!一铲定乾坤!”
而就在这时,尸渊深处,万具枯骨无风自动,微微颤动,仿佛沉睡的英灵也被这一铲所惊醒。
那些曾死于“颠锅灭世”的亡魂,在虚空中凝出模糊轮廓,目光灼灼地望向萧辰——不是敌意,而是……期待。
老灶王拄着拐,从白骨堆里缓缓走出,独眼望着少年,沙哑开口:“想学‘颠锅灭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地火奔涌:
“先在这尸山里,七日不眠,用敌将头颅当料,用血当汤,用恨当火——炒出一锅活人的命。”
风止,火凝,天地仿佛屏息。
萧辰低头,看着手中那柄布满裂痕的烧火铲,又缓缓抬头,望向父亲灶台方向。
那里,烟火袅袅,萧战依旧背对他们,翻炒着锅中黑雾翻腾的汤底,仿佛一切纷争,不过是饭前小菜。
少年轻轻将烧火铲插进尸土,转身,拔出背后那柄锈迹斑斑的斩帝刃。
刀锋出鞘,寒光映照他眼中的战火。
他冷视剩余道碑,一字一顿:
“好,那我就用你们的碑,当锅盖。”
星核深处,那缕低语悄然浮现,带着万年孤寂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主上……他炒的不是杀招……是传承……”
而在那无人察觉的黑暗里,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因这一铲、一刃、一念,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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