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宴当日清晨，沈清辞对着铜镜细细梳妆。绿衣为她挽了个简单的垂挂髻，只簪了支素银梅花簪，发间别着几朵新鲜的茉莉。脸上未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点自制的桃花膏，衬得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
“小姐，这样会不会太素净了？”绿衣看着镜中的人，有些担忧，“别家小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沈清辞对着镜子转了转，月白襦裙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靛蓝的兰草花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袖口的珍珠发出细碎的光泽。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太过招摇反而引人注目。”她今日的目的不是选妃，而是要不动声色地解决麻烦，顺便看看那位晋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沈府的管事妈妈来传话，说马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紫苏叶和薄荷，既能提神，又能解些常见的迷药。
“走吧。”
沈府的马车不算华丽，却也还算体面。沈清辞和沈玉容同乘一辆车，中间隔着一道小几，气氛却冷得像冰。沈玉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云锦长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妆容精致，看向沈清辞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妹妹今日倒是难得的体面。”沈玉容拨弄着腕间的玉镯，语气带着嘲讽，“只可惜料子太差，终究上不得台面。”
沈清辞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懒得理会她的挑衅。沈玉容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缓缓停在了晋王府门前。沈清辞跟着沈玉容下了车，抬头望去，晋王府的大门气派非凡，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铜制的门环，门口站着两排身着铠甲的侍卫，气势威严。
府内早已是人声鼎沸，前来赴宴的都是京中有名望的官宦小姐，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珠翠环绕，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和花香。
沈清辞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绿衣站在她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沈清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晋王府的布置奢华而不失雅致，庭院里种着名贵的花木，廊下挂着精致的宫灯，处处透着皇家的气派。
正观察着，突然听到一阵骚动，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沈清辞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他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正是晋王萧玦。
萧玦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所过之处，原本喧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当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沈清辞的心轻轻一跳。从刚才那一眼来看，这位晋王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气势逼人，深不可测。
宴席很快开始了，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沈清辞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偶尔吃两口菜，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着场上的动静。她注意到沈玉容频频向萧玦抛媚眼，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萧玦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偶尔和身边的谋士低声交谈几句。
酒过三巡，沈玉容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到沈清辞面前，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容：“妹妹，姐姐敬你一杯。之前是姐姐不对，不该跟你计较那么多，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沈清辞看着她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色泽艳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甜香，与桌上的其他酒都不同。她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姐姐言重了。”沈清辞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却没有碰，“只是妹妹身子刚好，实在不能喝酒，还请姐姐见谅。”
“就喝一小口嘛。”沈玉容不依不饶，将酒杯递得更近了些，“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合欢酒’，喝了能让妹妹身子好得更快些。”
周围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带着好奇和看戏的意味。沈清辞知道，若是再推辞，反而会落人口实。她接过沈玉容手中的酒杯，故作犹豫地看了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沈玉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沈清辞突然将空杯掷向地面，“哐当”一声，杯子摔得粉碎。
“多谢姐姐好意。”沈清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客厅，“只是这‘助兴’的东西，还是留给姐姐自己吧。”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沈玉容突然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双手不安地在身上乱抓，像是极其难受的样子。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乱七八糟，露出了里面的亵衣，引得满座哗然。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沈玉容又羞又怒，指着沈清辞说不出话来。
沈清辞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喝了姐姐敬的酒，怎么会对你做什么？或许是姐姐不胜酒力，有些失态了吧。”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看向沈玉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讽。沈玉容又气又急，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玦一直坐在主位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指尖敲击着玉扳指，墨眸里翻涌着玩味的笑意。这个沈家庶女，倒是比传闻中有趣得多。
“来人，把沈小姐送回房休息。”萧玦淡淡地吩咐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侍卫很快将沈玉容抬了下去。沈清辞看着这一切，心中松了口气，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她知道，经过这件事，沈玉容想要成为晋王妃，几乎是不可能了。
宴席继续进行，但气氛却有些微妙。众人看沈清辞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敬畏和好奇。沈清辞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安静地坐在角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宴席结束后，沈清辞正准备和绿衣离开，却被一个侍卫拦住了。
“沈小姐，王爷请您去书房一叙。”
沈清辞心中一凛，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看了绿衣一眼，示意她先回去，然后跟着侍卫向书房走去。
晋王府的书房很大，布置得简洁而大气。墙上挂满了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兵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兵器，透着一股武将的气息。
萧玦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庭院。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沈清辞：“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王爷谬赞了。”沈清辞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只是姐姐先对我下手，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自保？”萧玦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强大的压迫感让沈清辞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可知你今日的举动，坏了本王的好事？”
沈清辞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王爷的好事，难道就是选一个心术不正、手段卑劣的女子做王妃吗？”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沈清辞，眼前的女子虽然穿着朴素，却有着一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智慧。
“你叫沈明薇？”萧玦问道。
“是。”
“很好。”萧玦点了点头，“本王记住你了。”
他没有再追问今日之事，只是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沈清辞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书房。走出晋王府的大门，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这位晋王，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回到沈府，沈清辞立刻被柳氏叫了过去。柳氏坐在正厅的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明薇，你今日在晋王府到底做了什么？”柳氏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可知你差点毁了玉容的前程！”
“母亲息怒。”沈清辞平静地说，“女儿只是自保而已。姐姐在酒里下了药，想要害我，女儿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你胡说！”柳氏根本不信，“玉容怎么会害你？定是你嫉妒玉容，故意设计陷害她！”
“母亲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晋王府的其他人，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女儿所言句句属实。”沈清辞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柳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沈清辞说的是实话，只是不愿意承认。她看着沈清辞，突然觉得这个庶女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你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柳氏气急败坏地吼道。
沈清辞也懒得跟她计较，转身离开了正厅。回到自己的院子，绿衣立刻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问：“小姐，您没事吧？夫人没为难您吧？”
“我没事。”沈清辞笑了笑，“只是被骂了几句而已。”
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今日在晋王府虽然惊险，但总算是解决了沈玉容这个麻烦。只是，晋王萧玦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记住自己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清辞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知道，自己与晋王的交集，恐怕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初露锋芒
被柳氏禁足的日子里，沈清辞倒也乐得清闲。她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改良了胭脂水粉的配方，还画了些新奇的首饰设计图，打算找机会做出来卖钱。
绿衣则按照她的吩咐，偷偷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后，绿衣兴奋地告诉沈清辞，沈玉容从晋王府回来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柳氏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治好。而且，京城里已经传开了沈玉容在晋王府失态的事，大家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说她德行有亏，不配做晋王妃。
“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绿衣由衷地赞叹道，“这下沈玉容再也不能跟您作对了。”
沈清辞却没有那么乐观：“这只是暂时的。柳氏和沈玉容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要多加小心。”
果然，没过几天，柳氏就又找了个由头，说沈清辞在禁足期间不遵医嘱，私自调配药物，要罚她去柴房反省三天。
沈清辞知道，柳氏这是故意刁难她。柴房又脏又冷，而且还不安全，柳氏肯定没安好心。但她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惩罚。她知道，现在还不是与柳氏正面冲突的时候。
柴房里阴暗潮湿，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沈清辞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挨打，必须想办法掌握主动权。
就在这时，她听到柴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
“三小姐，这是夫人让我给您送来的‘补药’。”小厮的眼神闪烁，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沈清辞看着那碗“补药”，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加了料。她接过碗，假装要喝，却在小厮转身的瞬间，将药汁倒进了旁边的老鼠洞里。
“多谢你了。”沈清辞把空碗递还给小厮，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厮愣了一下，接过碗匆匆离开了。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柳氏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低劣了。
在柴房里待了三天，沈清辞虽然受了些苦，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她利用柴房里的一些草药，自己配了些调理身体的药，还趁着没人的时候，在柴房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医书。
从柴房出来后，沈清辞的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精神却很好。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沈府这个是非之地了，必须想办法离开。
机会很快就来了。吏部尚书的小妾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尚书大人急得团团转，在京城里广贴告示，悬赏求医。
沈清辞看到告示后，眼前一亮。这是一个离开沈府，并且打响自己名声的好机会。她让绿衣偷偷地揭了告示，然后换了身男装，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沈府。
吏部尚书府的门槛很高，沈清辞费了些周折才见到了尚书大人。尚书大人看到沈清辞年纪轻轻，还是个“男子”，有些怀疑她的医术，但看在她揭了告示的份上，还是让她去给小妾诊病。
沈清辞来到小妾的房间，仔细地为她诊脉，又询问了一些症状，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小妾得的不是什么怪病，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很难察觉，但会慢慢侵蚀人的身体，最终让人衰竭而死。
“大人，夫人中的是‘牵机引’。”沈清辞肯定地说，“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混入食物中很难被发现，但会让人逐渐消瘦，精神萎靡，最后五脏六腑衰竭而亡。”
尚书大人一听，大惊失色：“什么？竟然是中毒？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害我的爱妾？”
“大人先别激动。”沈清辞安抚道，“幸好发现得及时，这种毒药还能解。我这里有个药方，大人按照药方抓药，按时给夫人服用，不出半个月，夫人就能痊愈。”
尚书大人连忙让人按照沈清辞的药方去抓药，心中对她的医术已经信了大半。
沈清辞开好药方后，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晋王萧玦。
萧玦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清辞，而且她还穿着一身男装，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玦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警惕。
沈清辞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她定了定神，拱了拱手：“在下沈明，听闻尚书大人的小妾得了怪病，特来求医。”她故意改了个名字，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萧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你是大夫？”
“略懂一些医术。”沈清辞谦虚地说。
就在这时，尚书大人走了出来，看到萧玦，连忙行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本王来看看尚书大人。”萧玦淡淡地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沈清辞身上，“这位是？”
“回王爷，这位是沈先生，医术高明，已经看出了内子的病因。”尚书大人连忙介绍道。
萧玦点了点头，突然对沈清辞说：“本王正好有些不舒服，不知沈先生能否为我看看？”
沈清辞心中一紧，知道萧玦这是在试探她。她不敢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说：“能为王爷诊脉，是在下的荣幸。”
她伸出手，为萧玦诊脉。萧玦的脉象强劲有力，显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沈清辞却在他的脉象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毒素反应，不仔细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王爷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心口发闷，偶尔还会头晕？”沈清辞问道。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确实有这种感觉。”
“王爷这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名叫‘蚀骨散’。”沈清辞肯定地说，“这种毒药比‘牵机引’更加厉害，会慢慢侵蚀人的骨骼，让人痛苦不堪，最终全身瘫痪而死。”
萧玦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早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但一直没查出原因，没想到竟然是中了毒。
“你能解这种毒吗？”萧玦急切地问道。
“可以解，但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而且炼制解药也需要时间。”沈清辞说，“请王爷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定能将解药送来。”
萧玦看着沈清辞，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沈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懂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毒药和解药。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
“好，本王就给你三天时间。”萧玦点了点头，“三天后，本王在晋王府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