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欢喜地应了一声，雀跃着要跟上，却被身旁的柳如絮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胳膊。
两人有意无意地落后了林默几步，一边走着，一边将头凑近了咬耳朵。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柳如絮压低嗓子，眼神里满是困惑和警惕，“县太爷的态度怎么能转变得这么这么大？你没看见那师爷之前那副嘴脸吗？眨眼功夫就这样了？”
苏映雪眨眨天真的大眼睛，不假思索地认真回答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肯定是林大哥的成绩很好，好到让那师爷都不得不折服敬重了！”
“好成绩？”柳如絮感觉自己快疯了，忍不住提高了些声调反驳，“你觉得这可能吗？就他那点墨水！前些日子还连字都写不齐整，才几天工夫，就能厉害到翻天覆地了？”
“那……那我就不清楚了……”苏映雪想了想，试探着给出一个自己看来很合理的解释，“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
柳如絮瞬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看着妹妹完全不顾逻辑的模样，无奈极了。
心想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偏心得不讲道理了。
三人行至酒楼，发现门口竟围了一大群人，嘈杂的喧闹声传来。
柳如絮踮起脚尖张望，好奇地探询，“前面这是怎么了？”
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角落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瘦弱孩子。
酒店门口，一个凶神恶煞的店小二正厉声驱赶，“快滚快滚！莫要污了我家店门，挡了贵客！晦气！”
那怀里的孩子脸色蜡黄，双目无神，饿得只剩下一副小骨架，咿咿呀呀地低声啜泣着。
见此凄惨情景，苏映雪心头一紧，油然而生强烈的同情。
她下意识地拽了拽林默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林大哥，你看那孩子饿得真不行了，我们买点吃的给他们吧？”
林默目光微动，瞥了一眼那乞丐父子。
孩子幼小，被一个成年男子这样抱着乞讨，确实有些异样。
他并未追问，沉默地从怀中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神色平淡地直接递给了苏映雪。
苏映雪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林默会让自己去办这事。
她看着不远处那群看热闹的人和不耐烦的小二，心里打起了鼓，犹豫着不敢迈步上前。
旁边的柳如絮见状，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拉住苏映雪的手腕，将她护在身侧，两人一同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乞丐面前。
那抱着孩子的乞丐没料到会有人施舍，他抬起沾满尘垢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错愕，随即涌上浓重的感激。
他慌忙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想要跪地磕头，被柳如絮赶紧叫住了。
林默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二女内心纵然被刻骨的仇恨占据，心里的那份善良终究不曾磨灭。
乞丐颤抖着手接过钱，嘴里不断地说着谢谢。
柳如絮没有说话，拉着苏映雪赶紧离开了。
乞丐看着两人的背影，刚想追上去，怀里的孩子就哭闹了起来。
他赶紧走向旁边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大包子，重新回到酒楼门前开始喂孩子。
三人吃饱喝足后，离开酒楼没多久，他眉头紧锁，缓缓回头望向身后。
柳如絮两人连忙跟着停下回头张望，赫然发现刚才那个抱着孩子的乞丐，正在他们身后。
林默面色一沉，没有任何迟疑，大步流星地朝那乞丐走去。
高大的乞丐见林默径直走向自己，非但没有退却躲藏，反而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为何要跟着我们？”林默停在乞丐面前几步，目光锐利如刀。
乞丐抬起头，声音沙哑却清晰，“你是好心善人，我想跟着你们。”
林默神色不动，立刻反问，“我凭什么要带上你？”
“我……”乞丐急忙回道：“我能干活！我力气很大，什么粗活重活都能干！我还会打铁！”
乞丐这句“还会打铁”让林默眼神微微一凝，原本审视的目光瞬间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他方才被乞丐那非同一般的魁梧身形吸引，对方现在饥瘦憔悴，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大腿明显只剩皮包骨。
若能吃饱喝足，稍加锻炼，绝对是个难得的好手！
林默的目光扫过乞丐脚边的孩子，有孩子，意味着这个人有致命的软肋。
“你都能干什么活？”林默开口问道。
乞丐一听有门，眼中希望的光彩大盛，“我力气大！搬东西，劈柴，挖地，都能成！我真的会打铁！”
“你是铁匠？”林默好奇的问道。
“是！家里三代都是！”乞丐连忙点头。
林默皱着眉头，“你有一技之长，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前些时日家乡发大水，我带着家人逃难，眼下只剩下我这苦命的孩子跟着我，……其他人……都……都……”乞丐喉头滚动，悲怆得再也说不下去。
旁边的苏映雪听的眼眶已然泛红，她轻轻扯了一下林默的衣角，“林大哥……”
林默沉默地看着沉浸在悲痛里的汉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你，跟我来。”
没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打铁铺子前。
林默指着炉火通明的铺门，对乞丐说：“你不是自称会打铁么？进去露一手给我看看。”
说完，他就从钱袋里掏出些散碎银两，递给了铺子老板。
“老板，借你的炉火家伙事儿给他使使，钱照付。”
乞丐瞬间明白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用力点头：“好！”
看着乞丐踏进铺门，往火炉边走去时，林默突然开口。
他指了指对方手里的孩子，“你先把她放下来，我们替你照看。”
乞丐猛地顿住脚步，抱着孩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脸上浮现出挣扎和犹豫。
当他抬头，看到林默的眼睛，又看看苏映雪那张善良的脸时，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了苏映雪。
林默此时的心思，不在孩子身上，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乞丐到底有没有本事。
乞丐走到那具风箱巨大的炉子前，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了有些冰凉的木质风箱把手。
他弓腰沉气，猛地发力向前推动——“嘿！”
一声闷吼，风箱吃力地被拉动了几下，发出了嘶哑的进气声。
炉火因此亮了几分，乞丐的脸上却迅速泛起一层虚汗！
仅仅推了两下，他就不得不停下来，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旁边的铁匠铺老板嗤笑一声，“我说朋友，就你这风箱都拉不动的软脚虾模样，还打铁？怕是连锤子都举不稳当吧！趁早歇了，别糟蹋我这炉子！”
林默没有理会老板的嘲笑，“刚才在酒店门口，不是给你钱了吗？没吃？”
“吃了！”乞丐喘着粗气，脸上窘迫得更加发红发黑，有些结巴，“可就这么几个包子，真不够塞牙缝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垂下了头，窘迫到了极点。
刚才在酒店门口，苏映雪给的钱能买十个包子了，对方竟然说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