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将军已命人送上茶,见气氛渐趋清冷,赶忙岔开话题,“不知王爷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赵庚摆了摆手,示意沈少微出去,“你且在园子里逛逛。”而后回应道:“并无要紧事。在京城时,皇上屡屡提及,令本王此行定要前来探望木将军。木将军乃国之柱石,本王自当先来拜见。”
木将军受宠若惊,赔笑道:“多谢皇上挂怀!”
“听闻木将军得了一幅好画,其镶嵌极为独特,不知能否一观?”木将军点头应允,示意两名奴仆将画搬来。
那画着实非凡,正面是一幅芙蓉菡萏图,背面竟是一面铜镜。赵庚轻轻摩挲,亦未察觉异样,只赞道:“王大人大手一挥,此乃稀世名作!不知木将军何时与王大人相交甚密的?”
木将军嘴角微微一僵,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屑,“下官近来才与他有所往来。此画乃是前朝名家所绘,价值连城,下官自觉与他交情尚浅,实不敢收受!只是王大人太过热忱,将画径直搬至府中,内子又对画极为喜爱,下官这才与张大人商议,欲将其买下。”
铜镜中映出赵庚的身影,黑衣红衬,身姿挺拔修长。他屈指轻叩,笑道:“既然是王大人的一番美意,木将军便莫要推辞了。”
张杭之在一旁附和道:“木将军英武不凡,正与这画相得益彰!”
赵庚嘴角微扬,侧身指向张杭之,“王大人的贤婿都这般说了,木将军就笑纳了吧!不知,木将军与张大人又是何时结下情谊的?”
沈少微被遣出后,只得在院子里闲步。木府原是前朝文人张柏的庭院,名为和园。听闻此院是木夫人一眼相中,便据为己有。花廊之上,处处皆可赏景,亭台楼榭错落有致,花墙小窗别具韵味,假山池沼尽显张柏的才情与匠心,可谓精妙绝伦!
沈少微远远瞧见一对男女隐匿于芭蕉树后,四周爬山虎蔓延,叶片如层层波浪翻涌。她俯身沿着花廊悄然潜行,藏身于墙后。那两人似在争执,声音虽低却言辞犀利。“我们去告知老爷吧!倘若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夫人,不可!”那中年男子眉头紧皱,伸臂阻拦她的去路。“六王爷并非寻常之人,万一被他有所觉察……”六王爷自是指赵庚,沈少微又凑近些许,靠近花墙。“可眼下,还有谁能助我们?”木夫人语调焦躁,“此事若再不言语,便来不及了,六王爷已然到此,老爷若再不答应,我便……便……”
突然,一只猫自檐上跃下,绕过檐角,奔至另一座房上。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唯余窸窣之声,引人遐思。沈少微匆忙潜回,佯装若无其事地来到赵庚身畔,如透明之人般静立其后。
闲谈片刻后,赵庚起身欲归。沈少微跟随其后,瞥见角落里的中年男子。那人纹丝不动地凝视着他们,仿若黑暗中的猎豹窥视猎物。赵庚顺着沈少微的目光望去,随口问道:“那人是谁?气宇不凡呐!”木将军答道:“是下官一位故交挚友,也是这座院子的旧主,张字牧之。”赵庚不再多言,登上马车。
天气着实闷热难耐,沈少微在车内为赵庚摇扇。清明在车外半生不熟地驾车。“你有何见解?”赵庚吃了一颗冰梅子。“木夫人与那男子似乎有些……”沈少微不知如何表述,究竟是私事还是与案子相关,她亦难以分辨,只是觉得他俩的关系颇为异样。“木将军向来宠爱夫人,那画亦是因木夫人喜爱,木将军才肯收下。若有私情,这……与案子恐无关联。”“他们提及了爷。”沈少微顿了顿,“未谈及何事,只是看上去颇为忌惮爷知晓。”“嗯,”赵庚一声哨响,马车外闪现一人影,赵庚吩咐道,“去盯着木府。”
“张杭之看上去亦是仪表堂堂,你若有意,本王可为你牵线搭桥。”
沈少微心中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道:“万事皆讲缘分,既无缘分,强求亦是枉然。何况,奴婢并无此心思。张指挥使与王家女情投意合,还是莫要拆散为好。人生苦短,得一有情人殊为不易。”
“那日,你还说人生漫长。”
沈少微微笑道:“若世间诸事皆与己无关,岂不乏味?岂不是漫漫无涯?爷,您放心,我对张大人绝无情愫,决然不会影响案子。如今,家父冤屈尚未昭雪,奴婢唯愿查明真相。莫说张家,便是再尊贵的门第,奴婢亦无意涉足。”
清明在帘外喊道:“就是嘛,霜降,你便留在王府,逍遥自在,多好!只要爷安然无恙,咱们便一切顺遂!”
沈少微嘴角泛起笑意,这几日虽辛苦,却也舒心。爷不像寻常王爷那般高高在上,下人亦不像普通下人那般谨小慎微,这位看似威严的王爷竟是个难得的好主子。她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与赵庚。“这是阿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赵庚拆开一瞧,果如所料提及了军饷之事。想来,此前沈少微未拿出此信,是对自己心存疑虑。字迹潦草,似是匆忙而就,信中提及江陵一带有人马集结,自进入江陵便遭人跟踪,恐是对军饷有所图谋。
赵庚抿了一口茶,略作思忖后说道:“江陵之事看来颇为棘手,这军饷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你可知你父亲信中可有提及可疑之人或其他线索?”
沈少微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忧虑:“阿爹并未详述,只是强调了危险。我也曾暗中查探,可头绪实在难寻,只感觉有一股暗处的势力在悄然运作,却始终摸不清他们的真面目。”
赵庚微微皱眉:“本王此次前来,除了探望木将军,这军饷之事亦是重点。如今看来,木将军这边也似隐藏着不少秘密,那画背后或许另有文章,那王大人无端送上如此贵重且奇特的画,绝不可能只是单纯交好。”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气氛凝重。沈少微突然道:“爷,木府中那对男女的对话透着古怪,他们为何如此惧怕您知晓?会不会与军饷之事有所牵连?”
赵庚目光深邃:“目前尚不能确定,但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本王已派人盯着木府,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来。倒是你,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沈少微眼神坚定:“奴婢想再回案发现场一趟,或许能在那里发现新的线索,毕竟阿爹最后是在那里出事,那里定有我们还未察觉的关键所在。”
赵庚沉思片刻:“也好,本王与你同去。清明,掉转车头。”
清明应了一声,马车随即改变方向。沈少微带着赵庚来到父亲曾经的住所,屋内已略显破败,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规整。沈少微在书房仔细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遗漏的线索。
突然,她在书桌的暗格中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似是某种标记。沈少微将玉佩递给赵庚:“爷,您看这玉佩,我从未见过阿爹佩戴,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赵庚接过玉佩,仔细端详:“此图案甚是奇特,像是某个组织的标志。你可曾在江陵见过类似图案?”
沈少微努力回忆,摇了摇头:“从未见过,不过我们可以在城中打听一下,说不定有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