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青立于帅帐之中，面前的沙盘将整个澈雾战场的地形勾勒得一清二楚。
他的思绪却不在眼前的胶着战线上，而在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上。
天相族的术法。
那是妖族压箱底的战争利器，一旦发动，便是毁天灭地，万物成灰。
其威力，堪称无解。
可它的缺陷，也同样致命。
首先，术法发动时的妖力波动太过浩瀚，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根本无法隐藏。
任何一个稍有实力的修士都能提前感知，从容规避。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妖族历来的做法都是用海量的炮灰去冲击敌阵，用无数生命的消亡所产生的混乱气息，来掩盖天相族长老们准备术法的波动。
这很残酷，但很有效。
然而，苏傲天给他的那件奇物，却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那件名为“万息归寂”的法螺，能将一片区域内所有的气息波动尽数收敛，化为绝对的“寂静”，只要不主动攻击，就算是天尊当面也休想察觉。
隐蔽性的问题，解决了。
但第二个缺陷，却更加棘手。
精准度。
天相族的术法更像是天灾，而非武器。
覆盖范围巨大，但无法精确锁定某一个单位。
想要确保命中，只有一个办法——离得足够近。
可一旦靠近，隐蔽的问题又会重新出现。
这是一个死循环。
秦长青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划过，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仿佛还在回响。
【叮！恭喜宿主获得神通：灵犀道标。】
【灵犀道标：宿主可将自身或任意神念附着物化为绝对坐标，引导一切指向性攻击，误差为零。】
误差为零。
这四个字，让亲长超青的心脏都忍不住多跳动了一下。
隐蔽突入，近身标记，引导打击。
一个疯狂至极，却又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将成为战场上最耀眼的靶子，也是最致命的坐标。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向我开炮！
……
“不行！绝对不行！”
当秦长青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时，红祖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厉声回绝。
她的反应极为激烈，平日里那份从容与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急切与后怕。
“长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亲自深入魔族和人族的联军腹地，你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天相族的术法轰击？”
红祖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不是普通的术法，那是能将山脉夷为平地，将江河蒸发殆尽的禁咒！就算只是余波，也足以让你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她死死盯着秦长青，仿佛要将他看穿。
“澈雾战场守不住，我们可以退。一城一地的得失，对我们妖族的漫长岁月而言，根本无足轻重。老水獭说的对，我们妖族如水，争的是滔滔不绝，而非朝夕一瞬！”
“只要你还在，只要妖族的未来还在，我们就有无限的可能。我绝不允许你去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
红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整个妖族都可以牺牲，唯独秦长青不行。
他身上承载的，是整个族群下一个千年，甚至是万年的气运。
面对红祖的疾言厉色，秦长青却异常平静。
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反应。
“红祖，您先别激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不是冒险，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把握？你拿什么保证？”红祖的怒气丝毫未减，“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秦长青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换了一个角度。
“红祖，您觉得，现在人族和魔族，最想杀的人是谁？”
红祖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你。”
“没错，是我。”秦长青点了点头，“从我踏入北境开始，无论是魔族还是人族，都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我扼杀。”
“所以，只要我出现在战场上，就一定会吸引他们最精锐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地来围杀我。”
“这对我而言是危险，但换个角度看，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长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是一个局，一个绝佳的布局。我要以身为饵，将那些潜藏在暗处，对我，对我们妖族抱有最大敌意的家伙，一次性全部钓出来！”
“然后……”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
“将他们，连同他们的狼子野心，一同轰杀至渣！”
红祖的心神被秦长青描绘的场景所震慑，但理智还是让她无法点头。
风险太大了。
大到她根本不敢去赌。
秦长青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他走上前一步，轻声道：“红祖，请您相信我。我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族的未来。”
“而且，您也该让那些老家伙们看看，他们选中的人，究竟有没有能力，带领妖族走向一个全新的时代。”
最后一句话，终于触动了红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是啊，妖族的未来不能永远被庇护在羽翼之下。
雏鹰终要离巢，搏击长空。
她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面庞，那份自信，那份担当，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妖族从未有过的鼎盛未来。
许久，红祖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需要哪些人配合？”
秦长青心中一松，知道红祖终究还是被说服了。
“天相族五位长老，以及……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
次日。
澈雾战场，肃杀之气弥漫。
人族与魔族的联军大营之中，旌旗招展，兵戈如林。
经过数日的对峙和试探，他们已经摸清了妖族这条防线的虚实，正准备发动一场总攻，一举将妖族彻底赶出澈雾冰原。
中军大帐内，几位气息强大的魔君与人族将领正对着沙盘，商讨着最后的进攻细节。
“妖族已经力竭，今日只需一个冲锋，便可……”
一位魔君话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紧接着，一名负责侦查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报！妖族……妖族换帅了！”
“换帅？”帐内众人都是一愣。
这种大战在即的时刻，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
妖族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新任主帅是谁？可是那秦长青？”一名人族将领急切地问道。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秦长青这个名字，如今在联军之中可谓是如雷贯耳，是所有人的心腹大患。
斥候咽了口唾沫，艰难道：“不……不是秦长青。”
“妖族阵前，只出现了一个人。”
“他自称……解尸龙君。”
解尸龙君？
这个名号，陌生而又充满了邪异。
帐内所有人都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们纷纷走出大帐，登上瞭望台，向着远处的妖族阵地看去。
只见原本严阵以待的妖族大军，此刻竟然缓缓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名身披漆黑龙鳞甲胄的身影，正独自一人，缓步从通道中走出。
他没有携带任何兵器，步伐不快，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战场的心跳之上，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凛冽的寒风吹过，卷起他身后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一股阴冷而霸道至极的气息，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联军大营的方向，仿佛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下一刻，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裹挟着雄浑的妖力，传遍了整个澈雾战场。
“联军主帅，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