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的发酵,比林渊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仅仅过了一夜,关于“藏经阁杂役一指败敌”的传闻,便已插上翅膀,飞遍了青云宗外门的每一个角落。虽然版本各异,有夸大其词的有嗤之以鼻的但“林渊”这个名字,无疑成了这两日里,外门弟子与杂役弟子口中频率最高的词汇。
然而,作为风暴的中心,林渊却恍若未闻。
他将自己关在后院的柴房内,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此刻他正盘膝而坐,手中握着一块从张虎那里“借”来的下品灵石。他闭着双眼,神情专注,正按照《周天星辰诀》的法门,一丝丝地汲取着灵石中那精纯的灵气。
与引动九天星辰之力时的浩瀚磅礴不同,从灵石中吸收灵气,更像是一条条温顺的小溪,缓缓汇入他体内的星辰法力之海。虽然效率远不如夜晚的修炼,却胜在可以随时进行,作为日常的补充,再好不过。
星辰法力在他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带走灵气中的驳杂,只留下最纯粹的能量,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以一种稳健而扎实的步伐缓慢却坚定地增长着。
炼气期一重还远远不够。
这十五块灵石,是他踏出坚实一步的基石。
就在林渊沉浸于修炼的宁静中时,一阵刻意放缓却依旧显得有些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打断了他的修行。
林渊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被打扰的恼怒,只有一片不起波澜的平静。
他将手中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灵石粉末轻轻捏碎,任其从指间滑落,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了柴房的门。
院中,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比普通杂役要体面得多的青色管事服。他面皮白净,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双小眼睛里,却时不时地闪烁着精明与算计的光芒。
此人,正是负责统管青云宗所有杂役弟子的刘管事。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杂役,显然是他的心腹跟班,此刻正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与嫉妒的复杂眼神,偷偷打量着林渊。
“林渊。”
刘管事一开口,声音便透着一股子自来熟的热络,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主动拍了拍林渊的肩膀,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我听说你前日里,跟外门的张虎师兄起了些冲突?怎么样,没受伤吧?你跟本管事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放心,咱们杂役处虽然地位不高,但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是我手下的人,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他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为林渊着想的长辈。
林渊心中一片清明,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微微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刘管事关心,我并未受伤。”
“哦?没受伤?”刘管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啊!我一听到消息,就为你捏了一把汗。那张虎可是炼气二重的修士,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的。你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当真是给我们杂役弟子长脸了!”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得很。林渊啊,你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显山不露水的是如何让那张虎吃了亏的?莫不是你走了什么大运,得了哪位前辈高人遗留的宝物,又或是捡到了什么威力强大的符箓?”
终于,狐狸的尾巴还是露了出来。
这番话,才是他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什么关心,什么讨回公道,都不过是铺垫。他真正在意的是林渊身上可能存在的“奇遇”。
一个无法修炼的杂役,突然击败了炼气二重的外门弟子。在刘管事这种老油条看来除了得到奇遇,再无第二种可能。而奇遇,往往意味着法宝丹药功法这些都是能让他这个杂役管事更进一步的宝贵资源。
林渊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刘管事那张写满了“和善”与“贪婪”的脸。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这片刻的沉默,让刘管事心中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语气也变得更加循循善诱:“林渊啊,你别怕。若真得了什么宝物,可不是你一个杂役能保得住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懂。不如这样,你将那宝物交给本管事,由我代为保管,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向宗门为你请功,说不定还能让你脱了这杂役的身份,成为真正的外门弟子!”
这番话,说得是天花乱坠,画出了一张无比诱人的大饼。
然而,林渊的心湖,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回味,仿佛在追忆着某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管事说笑了我身上哪有什么宝物。”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藏经阁的方向,眼神变得悠远起来。
“或许是这三年来日日夜夜清扫藏经阁,与万卷经义为伴,耳濡目染了吧。”
“我虽是废灵根,无法引气入体,但这三年,我心未曾有一日懈怠。我时常在想何为道?何为法?先贤的文字,为何能流传千古?日思夜想终不得其解。”
“直到前日,我清扫庭院落叶,看着那风中打旋的枯叶,心中豁然一动。那一刻仿佛天地间有什么无形的枷锁,在我身上悄然打开了。至于如何击败张虎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我随手一指,他便倒下了。”
林渊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信服力。他将一切都归结于“厚积薄发,一朝顿悟”。
这是一个在修仙世界里,流传最广,也最无法证伪的理由。
历史上,不乏有愚钝之人在某个瞬间顿悟,从此一飞冲天的传说。林渊的这个借口,合情合理,甚至还带着几分励志的色彩。刘管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顿悟?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渊,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可他失望了。
林渊的眼神,清澈而坦然,没有半分闪躲。他的神情,平静而从容,既无小人得志的张狂,也无面对管事的谄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淡定,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
刘管事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试探与算计,都落到了空处。
一个扫地杂役,跟他谈“顿悟”?这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
可偏偏,他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他总不能说“我不信你顿悟了你必须是捡到了宝贝”吧?
“好好一个一朝顿悟!”刘管事干笑了两声,语气中的热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意,“既然如此,那便是你的造化。往后,你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这份机缘。”
他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道:“不过年轻人有时候运气太好,也未必是好事。守得住的才叫机缘。守不住的那就是催命符。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再也不愿多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两个跟班连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再看林渊一眼。
林渊静静地站在院中,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那虚伪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催命符么”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抹冰冷的锋芒。
“那便要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符更催命了。”
他知道,刘管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今日的试探只是一个开始一场更大的风波,已在酝酿。
他转身回到柴房关上门从怀中再次摸出了一块下品灵石。
时间,对他而言,比任何东西都更加宝贵。他必须在真正的危险降临之前,拥有足以碾碎一切阴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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