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如同不愿退去的浪潮,依旧在演武广场上空盘旋回荡。
林渊立于白玉高台之上,手持那三样足以改变一生的信物,平静地承受着下方数万道目光的洗礼。那些目光中有敬畏有羡慕有嫉妒有狂热,复杂得如同三千红尘,尽数汇于他一身。
他没有沉醉于这万人敬仰的荣耀之中,心湖古井无波。他只是微微躬身,向着高台上的大长老再次行了一礼,便准备转身离去。
这方舞台的喧嚣,已成过眼云烟。他真正的战场,在那座静默的藏经阁,在那条通往星辰大海的漫漫仙途之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下高台的瞬间。
“林渊,留步。”
一道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之威严的声音,自他身旁响起。
正是须发皆白的大长老。
林渊的脚步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大长老抚着胡须,脸上带着一抹深邃的笑意,他看了一眼那最高处云雾缭绕的观战席,随即朗声对林渊说道:“宗主有旨,召你前往青云主峰一见。”
轰!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真正的天雷,狠狠地劈在了刚刚才稍稍平息的广场之上!
宗主召见!
而且,是单独召见!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赏赐,是宗门对一位绝世天才的重视与投资,那么此刻这道法旨,则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层次的认可!
那是来自青云宗最高掌权者的亲自垂询!是足以让任何内门弟子都为之疯狂的无上荣耀!
台下,那刚刚还羡慕嫉妒得双眼通红的无数弟子,此刻脸上只剩下了纯粹的麻木与仰望。他们发现,自己与那个清瘦的身影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让他们连嫉妒的情绪都无法再生起了。
执法长老那本已如死灰的脸色,更是猛地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中最后一丝怨毒,也被深深的恐惧与无力所取代。
悬空席上,苏沐清那双清冷的凤眸,再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她看着林渊,心中那份明悟变得更加清晰。果然这片天终究是要惊动另一片更高的天。
“弟子,遵旨。”
林渊的心中,同样掀起了一丝波澜,但面上依旧平静。他对着大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大袖一挥,一股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将林渊的身体轻轻托起。
“随我来。”
话音落下,大长老的身影化作一道青色长虹,卷起林渊,冲天而起,在无数道震撼与仰望的目光中,朝着那座被云海环绕,凡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见的青云主峰,飞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云在脚下流淌。
林渊第一次体会到了御空飞行的感觉。他低头俯瞰,只见青云宗连绵的山脉,如同巨龙的脊背,在脚下迅速远去。外门的喧嚣,内门的灵秀,都化作了一幅壮丽的画卷,尽收眼底。
越是靠近主峰,他便越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精纯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仅仅是呼吸一口,便让他那经过星辰之力淬炼的身体,都感到一阵舒泰。
片刻之后,青虹散去。
林渊的双脚,轻轻地落在了实地之上。
他抬眼望去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并非是想象中那般金碧辉煌,仙宫林立。
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座建立在悬崖之巅的简单草庐。草庐前,是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古松,其枝干虬结,如苍龙探海,翠绿的松针,在云雾中闪烁着莹莹宝光。
崖边,是一方由天然青石打磨而成的棋盘,黑白二子散落其上,似乎对弈之人刚刚离去。
再远处,便是那波澜壮阔,无边无际的云海。云卷云舒,霞光万道,仿佛整个天地,都匍匐在这座山峰的脚下。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这里没有丝毫的奢华,却处处透露着一股与天地合一俯瞰众生的磅礴气势。
“宗主就在庐中,你自行进去吧。”大长老将林渊送到此处,便不再前进,他对着草庐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化作青虹,悄然离去。
林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走上前去。他立于草庐之前,微微躬身,朗声说道:“弟子林渊,奉召前来叩见宗主。”
“进来吧。”
一道温和而又飘渺的声音,从草庐内传来。那声音,仿佛不来自于任何方向,而是直接在他的神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洗涤人心的奇异力量。
林渊推开那扇由竹子编成的简陋庐门,缓步走了进去。
庐内,陈设更是简单。一张蒲团,一方矮几,一盏青灯,一炉檀香。
一个身穿灰色布衣,须发皆白,面容和蔼得如同邻家老翁般的老者,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他手中没有任何法器,身上也没有丝毫强大的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但当林渊的目光,与他对上的刹那,林渊的心神,却是猛地一震。
他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双眼睛浑浊却又比星空更深邃;苍老,却又比婴儿更纯粹。仿佛其中蕴含着日月生灭,纪元更迭的无尽智慧。仅仅是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林渊便感觉自己的一切秘密,仿佛都在其面前无所遁形。
这位便是青云宗的擎天之柱,修为深不可测的当代宗主。
“弟子林渊,拜见宗主。”林渊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多礼,坐吧。”宗主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蒲团。他的笑容,带着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瞬间便化解了此地的所有威压。
林渊依言坐下,却并未放松警惕,心神守一古井无波。宗主看着他这副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模样,眼中那丝欣赏之色愈发浓郁。他没有像刘管事那般追问,也没有像苏沐清那般试探,而是如同一位真正的长辈,温和地开口问道:“今日小比,可有受伤?”
林渊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谢宗主关心,弟子无碍。”
“那便好。”宗主点了点头,他端起矮几上的一杯清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召你前来?”
林渊沉吟片刻,坦然道:“弟子不知,还请宗主示下。”
“呵呵。”宗主轻笑一声,放下了茶杯,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看穿了林渊所有的心思,“你今日在擂台之上,光芒万丈,固然是扬我青云神威。但你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太过耀眼,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的话语,看似平淡,实则意有所指。
林渊心头一凛,知道宗主这是在提点自己。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废了赵龙,又在万众瞩目之下,毁了赵凯的本命法器,让他道心受损。执法长老那一脉,与你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宗主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今日召你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与道途。你的路,是何来历,宗门不问,我也不问。青云宗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庸才,而是能为宗门开疆拓土,屹立于世的真正强者。你,可明白?”
林渊闻言,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轰然落地。他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感激之色,重重地点头道:“弟子,明白!”
“好。”宗主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通体温润,雕刻着祥云图案的古朴玉佩,递给了林渊。
“这第二件事,便是我以宗主之名允你一份庇护。”
“此乃‘护身玉’,是我早年游历时所得,其中蕴含我一道神念。遇金丹期以下修士致命一击时,可自行护主,救你一命。你贴身收好,不到生死关头,切莫动用。”
林渊看着那枚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玉佩,感受着其中那股浩瀚如海,却又温润内敛的力量,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一份庇护!这分明是一道免死金牌!是宗门最高层,对他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弟子,下的最重的赌注!
他双手颤抖着,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玉佩,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激动。
“弟子谢宗主厚赐!”
“去吧。”宗主摆了摆手,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些疲惫,“你的路,才刚刚开始。莫要辜负了老夫,也莫要辜负了你自己。”
林渊对着宗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随即,他手持那枚温润的护身玉,缓缓地退出了草庐。
当他再次站在悬崖之巅,俯瞰着脚下那波澜壮阔的云海时,他的心境,已然截然不同。
手中,是足以让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多一条性命的护身符。
心中,是来自宗门最高层,那份沉甸甸的期许与认可。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孤军奋战的穿越者。
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青云宗。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片灵气氤氲,仙鹤齐飞的内门山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熊熊烈火。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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