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四位长老,四座活生生的石雕,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站在大厅中央,身形纤细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六岁香香。
风精灵。
好一个风精灵。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他们浸淫了一辈子速度之道的心头。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这极致的安静中,响亮得如同擂鼓。
为首的白山长老,那张素来刻板如岩石的面孔,此刻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
下意识地抬起手,学着白沉香的样子,对着不远处的香炉,也那么轻轻一招。
青烟依旧袅袅,笔直上升,对他的召唤没有半分理睬,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白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信邪,体内魂力微微运转,一股属于魂圣强者的气流被牵引而出,再次对着那缕青烟发起了邀请。
这一次,青烟有反应了。它被那股突兀的气流吹得猛地一晃,然后“噗”的一下,直接散了。
散了。
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这不可能!”
白山终于失声叫了出来,像个第一次见到魂兽的孩童,语气里充满了颠覆认知的迷惘与抓狂,
“控制气流,讲究的是以力导之,以魂御之!她甚至没有动用魂力!”
“那青烟为何会听她的话?这不符合常理!这违背了魂力运行的基本法则!”
他像个偏执的学者,开始在原地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难道是精神力?可她才六岁,精神力再强,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细的隔空操控!”
“难道是武魂的特殊天赋?可武魂尚未附加魂环,天赋再强也该有个限度!”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另外三位长老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白沉香,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头披着孙女外皮的十万年智慧魂兽。
看着这群陷入自我怀疑,世界观摇摇欲坠的老人家,白沉香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与她刚才那番言论截然相反的,纯粹属于孩童的天真表情。
“白山爷爷,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打破了白山的魔怔。
“复杂?”
白山猛地回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这还不复杂?那你告诉爷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沉香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一种十分质朴的方式打了个比方,
“风,就像爷爷家后院里那只叫‘小萧’的懒猫。”
“猫?”
长老们集体懵圈,话题的跳跃度让他们那已经不太灵光的大脑CPU差点烧了。
“对呀。”白沉香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们刚才的样子,就像是拿着一根绳子,非要把‘小萧’拴住,然后拖着它走。它当然不乐意,要么跑掉,要么直接躺下不理你。”
她伸出自己那只完好的小手,在空中轻轻晃了晃。
“而我呢,只是拿了一片它最喜欢的小鱼干,在它面前晃了晃。它闻到了香味,自然就开开心心地跟着我走了呀。”
小鱼干理论。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迷惘,变成了呆滞,最后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
他们修炼了一辈子,总结出了无数深奥的理论,
什么“气随心动”、“身融于风”、“破风之阻”,结果到了这个小丫头嘴里,就变成了“拿小鱼干逗猫”?
这算什么?大道至简?
还是这小丫头在故意消遣他们这群老骨头?
“噗嗤——”
一直稳坐钓鱼台,享受着长老们表情包盛宴的白鹤,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他强行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着几分炫耀与感慨的语气,慢悠悠地开了口。
“咳咳,山弟啊,你们就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了。”
“你们总想着怎么去用风,却忘了,要先去懂风。”
他站起身,走到白沉香身边,满是骄傲地拍了拍孙女的小脑袋。
“香香这丫头,她的心是自由的,所以她能和同样自由的风成为朋友。”
“你们啊,心里装了太多家族的责任,宗门的规矩,甚至是对敌人的算计,风怎么会亲近你们?”
这番话,半是道理,半是歪理,但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配合着白沉香刚刚那神乎其技的表演,简直就像是至理名言。
四位长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竟无言以对。
他们看着那对站在一起的爷孙,一个老神在在,一个小脸平静,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好像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白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对着白鹤,也是对着白沉香,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哥,我错了。”
他这一拜,另外三位长老也连忙起身,神情复杂地跟着行礼。
“族长,我们也是糊涂了。”
“大小姐天纵之姿,是我等鼠目寸光,险些耽误了家族的未来!”
他们是真的服了。不是屈服于族长的威严,而是折服于白沉香所展现出的,那一条他们从未想象过,却又无比辉煌的道路面前。
那份担忧和爱护还在,但已经从阻止,变成了如何更好地支持。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搞这些虚礼做什么。”
白鹤心情舒畅到了极点,大手一挥,将他们扶起,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既然你们都想通了,”他话锋一转,看向依旧平静的白沉香,
“那咱们就该谈谈实际的了。”
白山也立刻恢复了精明,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再次落在白沉香身上。
“大哥说得对。香香的道路,方向是正确的,但基础,还需要夯实。”
他的目光扫过白沉香缠着绷带的手臂,
“昨天她会受伤,固然有陷阱阴险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身体的强度和力量,跟不上她的反应和思路。”
“她能想到反制陷阱,却因为力量不足,无法用石子打断兽筋。她能感知到危险,却因为身体的极限,无法在空中做出第二次变向。”
“风精灵的道,再精妙,也需要一具足够强大的神龛来承载。这具神龛,现在还太脆弱了。”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直指核心。
白沉香也认同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她目前最大的短板。
“所以,”白山看向白鹤,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提议,开启宗族宝库。将库中所有能用于淬炼身体、增强根骨、滋养精神的灵药、宝材,不计代价地,全部用在香香身上!”
“附议!”
“理当如此!”
另外三位长老毫不犹豫地齐声应和。
之前的他们,想的是如何保护这件稀世瓷器。
而现在,他们想的是,如何用最好的材料,将这件瓷器,锻造成一件无坚不摧的神器!
看着长老们那一张张激动得泛红的脸,白沉香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也终于透出了一丝期待。
从这一刻起,整个敏之一族,这架虽然老旧但依旧精密的战车,将以她为核心,开足全部的马力,向着至高目标,轰然启动。
而她,也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开始自己那近乎奢侈的、压榨潜力的修炼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