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混沌、纠缠,并且伴随着一种濒临断裂的刺痛。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千斤钢铁,每一次试图睁开的努力都宣告失败。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哀鸣,还有屏幕上那篇仿佛永远也改不完的毕业论文文档,密密麻麻的字像蚂蚁一样爬行……
不对,不是似乎。
她是真的,在图书馆熬了第三个通宵修改论文之后,心脏猛地一抽,眼前彻底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我是猝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她的意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并非图书馆那熟悉的白炽灯光,也不是医院冰冷的白墙,而是一片模糊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从未闻过的味道,像是某种檀香,又混杂着一点潮湿的霉味和……尘土气?
我是谁?我在哪?灵魂三问准时叩击她懵懂的大脑。
我是林琳,二十二岁,应届毕业生,死于……大概率是过劳猝死。
那现在这是……地府?天堂?还是……?
她动了动手指,触感冰凉而坚硬,身下似乎是铺着一层粗糙的布料,躺着的地方硌得她脊椎生疼。视线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极其狭窄的通铺上,头顶是深色的、略显陈旧的木质屋顶。
她艰难地偏过头,借着从狭小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打量四周。这是一间颇为狭长的屋子,两边是长长的土炕,上面整齐地排列着简单的被褥。屋内陈设简陋得可怜,除了炕,就只有几个破旧的木箱。
而最让她瞳孔地震的是——炕上,以及屋里零星活动着的几个人,全都穿着同样款式的、灰扑扑的古代衣裳,并且……全都是没有胡须、面色白净的男人模样?
阴曹地府还搞统一制服?这审美也太复古了吧?
就在她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段段破碎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如同故障的录像带,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皇宫……太监……当差……小林子……
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哎哟,小林子,你可算醒了!”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琳扭头看去,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灰衣、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正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晕过去了?可吓死咱家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那年轻太监絮絮叨叨地说着,“赶紧起来活动活动,快到点了,一会儿还得去各宫送热水呢,耽误了差事,管事公公可饶不了咱们。”
小林子……是在叫我?
林琳张了张嘴,想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干涩得吓人:“这……是哪里?”
那太监愣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还说胡话了?这儿当然是监栏院啊!咱们住的地方呗。你快醒醒神!”
监栏院?太监住的地方?!
林琳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极其荒谬又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身上穿的,是和周围人一模一样的灰布太监服!
“啊——!!!”
一声凄厉的、完全不似男人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响彻了整个监栏院。
所有人都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林琳根本顾不上那些目光,她猛地伸手向下身摸去……空的!平的!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惊恐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一个芳龄二十二的女大学生,不仅穿越了,还特么穿成了个太监?!这比直接死了还让人难以接受啊!老天爷,你玩我呢吧?!
“小林子!你鬼叫什么!”旁边的太监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惊动了旁人,有你好看的吗?!”
林琳被他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是吓的,也是痛的——心理上的剧痛。
那太监看她哭得凄惨,叹了口气,松开手,压低声音:“知道你辛苦,但宫里当差就是这样,谨言慎行,一步都不能错。快别哭了,擦把脸,真快到时辰了。”
林琳浑浑噩噩地被拉起来,浑浑噩噩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洗漱。冰冷的水拍在脸上,稍微拉回了一点她崩溃的神智。
不对……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如果“她”现在是个太监,那意味着身体结构应该是男性。可是……刚才极度恐慌下的摸索……虽然没摸到任何男性特征,但似乎……也不对劲?
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她假装整理衣服,手指飞快而隐秘地再次确认了一下。
没有多出来的东西,但好像……也没有少?触感似乎……更接近于女性?
这个发现让她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心跳得飞快。难道……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个女的?是女扮男装混进太监队伍的?!
这个念头一起,无数宫斗小说、电视剧的桥段瞬间涌入脑海。这特么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开局?!
还没等她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之前那个跟她说话的太监——他自称小凳子——已经塞了一个沉重的木桶到她手里。
“快点的,小林子,今天咱们负责给西六宫送热水。你刚晕过,少提点,跟紧我,千万别走错了宫门,也千万别冲撞了主子们!”
林琳魂不守舍地提起木桶,沉甸甸的重量让她一个趔趄。她跟着小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监栏院,走入那红墙高耸、宫道深深的紫禁城。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但眼前一道道朱红宫门,一座座巍峨殿宇,以及偶尔低头匆匆走过的宫人,都无比真切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真的被困在了这个陌生的古代皇宫,顶着一个“太监”的诡异身份,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她低着头,努力模仿着小凳子的步态和举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路上,小凳子还在低声叮嘱着宫里的规矩,哪个宫的主子脾气大,哪个宫的嬷嬷爱刁难人,林琳听得心惊胆战,只觉得步步都是坑。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看起来格外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小凳子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畏惧,他极小声地提醒:“千万小心,这是永寿宫,太后的地方。手脚麻利点,送了水赶紧走,一句话都别说,头也别抬。”
太后的宫殿?!林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低着头,跟着领路的宫女悄无声息地从侧门进入。殿内暖香馥郁,地面光可鉴人,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林琳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好不容易将热水送到指定的偏殿,交接给里面的宫女,林琳和小凳子同时松了口气,躬身垂首,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快要退到殿门口时,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从内殿珠帘后轻轻传来:
“慢着。”
林琳和小凳子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只听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朝着身边人吩咐,又似乎是随意一问,语调慵懒:“前面那个提着水桶,瞧着面生的小太监……倒是眉清目秀,看着伶俐。是哪个宫当差的?”
一位年长些的宫女立刻上前回话:“回太后娘娘,是监栏院新分来没多久的小火者,叫小林子。”
“小林子……”那声音轻轻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珠帘微动,林琳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让她头皮发麻。
短暂的沉默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