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秋意总裹着股化不开的湿冷,青石板路缝隙里渗着霉味,老城墙根下的算命摊子前,最近总围着三层人。
白雪复活的消息不胫而走,在这座千年古城传开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人们总是津津有味地议论着这个话题。
可他们不知道,几天前还被推进殡仪馆007号焚尸炉的女人,如今正躺在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成了全城最诡异的“活物”,也成了中心医院上下束手无策的死结。
特护病房在住院部顶层,隔着两道电子门,空气里飘着浓得呛人的消毒水味,却压不住另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白雪躺在靠窗的病床上,银白色的被单裹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身体,身旁立着三台进口生命维持仪,屏幕泛着冷蓝的光,心跳、血压、血氧的数字一跳一跳,像在走某种机械的过场。
护士每隔十分钟进来记录一次,笔尖划过病历本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可没人敢多瞧病床上的人一眼——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太吓人了。
阳春是第三次找借口来探望的。他穿着借来的蓝色探视服,站在厚厚的防弹玻璃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玻璃表面,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焚尸炉里蹭到的黑灰。
玻璃内侧,白雪刚好睁开了眼。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没有虹膜,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然的漆黑,像深不见底的古井,连病房顶灯的光都照不进去。
她的眼球转了转,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轴承,目光涣散地扫过天花板、仪器,最后落在了玻璃外的阳春身上。
就在对视的刹那,阳春猛地屏住了呼吸。那片漆黑里,骤然凝聚起一丝极淡的“专注”——不是活人看人的眼神,更像毒蛇锁定猎物时的阴冷,隔着玻璃都能让人泛起鸡皮疙瘩。
他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衬衫。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鬼市那条雾蒙蒙的巷子里,那个穿红衣的女人也是这样“看”他的。
病房里,几个白大褂正围着病床低声讨论。为首的是白银元请来的国外专家,金发碧眼,此刻却皱着眉扯松了领带,手里的病历本翻得哗哗响。
“各项生理指标都在恢复,心肌细胞活性甚至比普通人还好,”专家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语气里满是挫败,“但脑部CT显示,脑干功能完全丧失,脑电图是一条直线——这是医学上的绝对死亡。”
旁边的国内医生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我们试了声光刺激,甚至用了神经递质,她都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偶尔的睁眼和肢体动作。”
“那不是自主动作,是神经反射,”专家打断他,却在看到白雪唇角时顿住了。
阳春也看到了,那抹微笑来得毫无征兆,先是左侧唇角微微向上扯了扯,接着右侧肌肉僵硬地跟进,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就像有人用线牵着她的嘴角往上提,下一秒又突然松开,恢复成毫无血色的平直。
阳春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清楚地记得,鬼市那个红衣女人转身时,也露出过一模一样的微笑,甜得发腥,冷得彻骨。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擦黑了。他宁愿多走一段路,绕过鬼市,回到殡仪馆。
夜凉似水,可他却觉得浑身发烫。不是热,是那种被窥视的灼烧感。
殡仪馆的监控系统三天前就修好了,当时保安队长还拍着胸脯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这几天,阳春总觉得有双眼睛躲在屏幕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路过监控室时,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里面透出冷白的灯光。
他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只一眼,就让他浑身的血都冻住了——电脑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大多是停尸房和走廊的画面,唯独一个窗口被放大到占据了半个屏幕,画面里赫然是007号焚尸炉操作间。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画面中央,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对着镜头,隔着屏幕,直直“看”向门口一闪而过的他。
那是白雪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那种空洞里藏着的专注,和医院玻璃后的眼神一模一样。
“是,是,我盯着呢,没敢走神……”保安小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刻意的讨好,“操作间那边一切正常,阳春刚从门口过,没进去……好,我知道了,有动静立刻汇报。”
阳春脚步踉跄地走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小王在跟谁汇报?是白银元吗?可白银元要监视的,不该是医院里的女儿吗?为什么会盯着007号焚尸炉?还是说,小王背后的人,根本不是“人”?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