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酒，还真如其名。”摇晃着木筒里的酒水，温妧笑了。
“玖月，收好，今晚回去，我要吃玉露酒焖猪蹄。”
“是。”
……
楼下的表演越发精彩，围观的人鼓掌高呼，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楼里的气氛竟比过年还要热闹，温妧大手一挥，给台上表演的人都各自打赏了十两白银。
她俯身将身子撑在窗沿，托着下巴，对着楼下的人喊道，“别老唱戏耍杂啊，有会作诗、弹琴、作画之类的吗，呈上来，本小姐重重有赏。”
她今日穿着一身碧绿的双蝶云纱千水裙，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养，原本枯燥的头发也变得柔顺，前额的乌发编成小辫子，再用一根同色长布在脑后虚虚束起，露出精致的五官。
此时太阳初升，金黄的阳光跨越遥远的距离，堪堪擦过屋檐，投入屋内，在她身上投出一层金黄圣洁的金光，妩媚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楼下。
“有！”堂下一名穿着襕衫的学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大声回了一句，“我有一幅丹青，请财神娘娘品鉴！”说着，拿出画卷在桌面展开。
竟是一幅山水画，连绵群山中，蜿蜒的河流穿梭其中，古林茂盛，村落桥梁隐隐绰绰。最为引人瞩目的，是那一缕飘渺的青烟，自山脚村落扶空而上，给似真似假的山水画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山水画一出，一穿着一身蓝衣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起身走近凑看。
男子身形消瘦、面容儒雅，举止投足不急不缓、规章有度，脸上的笑容慈和，让人相信他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男子看着画，抚须沉吟，又摇头，忽而又点头面露赞赏……
有这么好看吗？
他的怪异的举动顿时引来一些对画感兴趣的人，大家纷纷上前查看。
人越围越多，为了方便大家欣赏，掌柜连忙喊小二取来一小屏风，将画悬挂于其上，方便众人欣赏。
拿出山水画的学子面容稚嫩，约摸年岁还小，藏不住心思，见大家看得认真，又不给评价，心中紧张。
“先生，能否给小子这幅拙作评价一二？”犹豫了片刻，学子还是大着胆子朝一开始走过来的男子出口询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怎么确定我能评价你的画，你不怕我胡说八道，贬低你的画？”男子扭头，见学子眼神真挚，不禁笑了，问道。
“不怕。”学子摇头，态度更加谦逊。
“先生看到画时的反应告诉我，你是一个喜欢画的人。对于一个喜欢画的人来说，画得难看不怕，只要画有可取之处，就是难得的佳作。”
“我觉得我的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说到这，那学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性子腼腆却有自知之明，谦逊温和却不自卑，男子点头。
“说实话，这画的画功只是寻常。”男子道。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评价，学子瞪大眼睛，紧紧抿着嘴，半晌，还是深深鞠躬，“多谢先生评价。”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性子倒是沉稳。”男子哈哈大笑。
“画功虽寻常，却韵味十足。”男子话音一转，笑道，学子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寥寥数笔，就勾勒出青山的磅礴和湖水的柔和妩媚，袅袅青烟直冲云霄却不失飘逸之感，更是画龙点睛……你岁数还小，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没错，我觉得画得极妙。”有茶客点头附和，“这位先生形容得也极妙。”
“兄弟，这幅画卖不，我出二两，拿回家，正好挂在书房，闲暇品鉴一二，也是个妙趣。”
“我可以出三两，我想拿这画学习临摹！”
“此画用的手法并不繁复，却极具巧妙，既有山的磅礴也有人间烟火，用来学习临摹甚好。”
“我出三两五钱……”
……
“这位兄弟年纪轻轻，丹青之艺竟如此出神入化。”
“迟早有大造化啊！”
大家纷纷夸赞，那学子哪里经历过这些，涨红着脸有些无措，下意识抬头看向楼上的温妧。
他可没忘记，拿出这幅画的初衷是为了得到财神娘娘的关注。
他总觉得这财神娘娘有些熟悉，可他记忆中，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身份的姑娘，又怎么会觉得熟悉？
他低下头，摇头不再深想。
“各位，这画可是给我看的，你们想买，岂是三五两就能买下的。”温妧托着下巴，歪头，“想要买画，至少十两，爱买不买。”
这话一出，原本热情高涨的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看向画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热情。
十两，都够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了，买一副画可不值当。
如果说这画是有功名在身又或是远近闻名的书画大家所绘，那他们还能咬咬牙买下，毕竟这些人的书画极具收藏价值。
可现实是，这画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学生所描绘，那就不值当了。
“我愿意出十两。”一开始站出来的儒雅男子抚须轻笑，扭头看向学子，沉吟片刻，问道。
“小兄弟，我看你穿着岳麓书院的学子服。我没记错的话，岳麓书院白鹤讲书尤擅丹青，你这幅画我看了，上面用的技巧有几分他的影子，不知这位兄弟可是白鹤讲书座下学子？”
那学子眼睛一下子瞪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回道，“先生慧眼，学生正是白鹤讲书座下掌学。”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学生姓林，名书煜，不知先生贵姓？”
听他话里提到讲书时甚是随意，似乎与讲书相识，他若能结交一番，也是好事。
“免贵姓秦，不过……”秦乘良皱眉，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
林书煜？
楼上的温妧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一惊，下意识看过去。
一身蓝色长袍，墨发垂肩，以竹簪束起，长眉入鬓，璀璨星眸，弯腰躬身行礼时，透着一股平和的书生气息。
真是他！！！
温妧眼睛瞪圆，只觉得这个世界可真小，怎么哪里都能遇到莲花村的人。
“林书煜？林书煜……”秦乘良陷入沉思，努力思索，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围观的人听到林书煜竟是岳麓书院的学生，惊叹。
“岳麓书院？我没听错吧。”
“那可是咱们丹阳府最出名的书院，里面的夫子个个都是远近闻名的有才之士……没想到这小兄弟看着平平无奇，竟是岳麓书院的学子。”
“能进书院，将来最低也是个秀才。”
秀才？
像是抓到了什么字眼，秦乘良眼神一凝。
茶客没有注意到秦乘良表情的变化，依旧在大声探讨着。
“我族里的一个表兄二十岁才考了童生，自命不凡，就想进岳麓书院进学，考了三次都没有进去，就是想塞钱也不行，可想而知岳麓书院有多难进。”一名穿着锦衣华服，腰佩白玉的男子大声道。
“给钱都不给进？那真是读书人才能踏进了，我这辈子是不用想了。”
“我滴个乖乖，要这么说，那岳麓书院的确不是普通人能进的，看这兄弟的穿着，布衣竹簪，也不像大富大贵人家之地，能进岳麓书院，定是有真才实学的。”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看向林书煜的眼神顿时变得火热。
是啊，真才实学的人意味着什么，有可能考取功名。
将来那就是大官啦！
读书人在哪里都是受到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