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投掷铜币,为祖孙三人的表演表示肯定,三人站在台上,连连鞠躬道谢。
“谢谢各位客官,谢谢!”
“谢谢这位爷!”
……
“爷爷,好多铜钱。”小姑娘蹲下捡钱,笑得眼眉都弯起来。
温妧在楼上,也丢了两枚二两重的小银猪,不是她不想给多,而是这祖孙三个,老的老,幼的幼,残的残,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得太多银子,恐怕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
赏银这种东西是好,前提是不生惹祸事。
小姑娘捧起银猪,抬起头,看着温妧,脆生生道,“谢谢财神娘娘看赏!”
“你怎知我是财神娘娘?”温妧好笑。
“我听到的。”小姑娘仰着脖子,“我进来,大家都说楼上有个心善的财神娘娘,乐善好施,见不得人间疾苦。”
“你给我们这么多银子,还长得这么美,比我见过的牡丹还要明艳,你肯定就是那财神娘娘!”
“你这丫头,说话真好听。”温妧俯身,歪着脑袋看她,勾勾手指。
“你是让我上去吗?”小姑娘歪头,问道。
“对呀,敢上来吗?”温妧勾唇。
“自然是敢的。”小姑娘说到做到,当即将银猪放到老爷爷手里,提起裙摆转身,“噔噔噔”就往楼上跑。
“诶哟,囡囡,别乱跑,仔细冲撞了贵人。”老爷爷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哪追得上小姑娘,只好朝楼上的温妧微微鞠躬,嘶哑声音道,“妮儿不懂事,财神娘娘莫要怪罪。”
“放心,我又不会吃人。”见他眼底满是担心,温妧贴心道。
有她这句话,老爷爷明显松了口气。
独臂男孩看着自己的妹妹因为别人的两句话就跑了,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意思,显得冷漠又无情,温妧看了一眼,不在关注。
“咚咚咚。”
玖月将门打开,果然是已经上来的小姑娘。。
小腿可真灵活!
温妧好笑,“进来吧。”
“财神娘娘安。”小姑娘郑重其事地鞠躬,一脸认真,仿佛真把她当财神娘娘了。
温妧好笑,“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木蔓,十岁了。”小姑娘挺直小胸脯,脆生生道。
“十岁,怪不得这么会说话,可识字?”
“识得。”也许是温妧表现得很温柔,木蔓表现得更加自然了,大胆走到桌子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以指蘸水在桌面一笔一划将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还一字一顿地道,“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木蔓,就是我的名字。”木蔓抬起头,眼睛亮晶晶。
“木蔓。”温妧念了一遍,只觉得听到这个名字,就感受到了生机勃勃,和眼前的人一样。
“名字和你人一样,一听就充满生机。”温妧笑了,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放到她手里,“木蔓,这个送给你。”
荷包很精致,上面还用金丝银线绣着一朵开得正灿的文心兰,花朵可爱,似欲要飞翔的蝴蝶。
仅仅是荷包,就以价值不菲,更别说里面的东西了。
木蔓不敢接。
温妧蹲下,亲自将荷包系在她腰间,又用外衫盖好,叮嘱道,“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待会了家再打开,别让人瞧见了。”这是她第二次没有直接送银子,用这种方式,代表对这个姑娘的肯定。
温妧说完,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好了,下去吧,别让你爷爷等急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吓到了就不好了。
“谢财神娘娘。”木蔓捂着要紧的荷包,重重点头。
看着她下楼,温妧偏头,对着玖月道,“拿十两银子,亲自送下去。”
玖月拿出两枚五两重的银元宝放在托盘上,胖嘟嘟银猪放在托盘上,一枚约摸婴儿拳头大小,一手就能拿起,看着不多,却能抵寻常一家三口几年的吃用。
木蔓蹦蹦跳跳地下楼,不时往楼上张望的老爷爷见此,松了口气,将她拉到身边,“你这妮子,以后不许这样。”
“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诶呀,爷爷,我错啦!”木蔓捧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爷爷,“再说我就要哭啦!”
“你这孩子。”来爷爷无奈摇头,也顾不得说她,因为玖月下来了。
“主子很喜欢木蔓姑娘,这是特意赏给你们。”将托盘放到老爷爷手里,玖月面无表情地道。
“爷爷你看,财神娘娘很喜欢我!”木蔓蹦蹦跳跳,很是高兴。
“谢财神娘娘,谢财神娘娘!”看着眼前银灿灿的银元宝,老爷爷手指忍不住哆嗦,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当即拉着少年跪下。
“谢财神娘娘,财神娘娘之恩,老朽永记于心!”
掌柜的没说错,她真是心善的财神娘娘,有这些银子,娃儿就能去看病了。
男孩跪在地上,突然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温妧,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动,依旧没有说话。
“你这娃儿,说话啊!”见男孩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样子,老爷爷有些着急,怕他得罪贵人。
男孩抿嘴,眼帘垂下,衣袖下仅剩的一只手拽紧。
他明白爷爷的意思,财神娘娘给了这么多银子,能让他有钱去看大夫,他应该感谢她。
可他的手已经没了,看大夫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能让他身体上的痛苦少一些。可身体上的痛苦少了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是个残废,心上的痛苦就还在,痛苦依旧还在,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男孩握紧的拳头更加用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细密的刺痛仿佛在证明,这不是噩梦,这是他正在经历的……冰冷又残酷的现实。
男孩沉浸在悲痛中,眼神再次陷入呆滞,看得老爷爷和小姑娘心急不已。
“哼。”
突然,男孩闷哼一声,一股刺痛如潮水般袭来,他猛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缺了手臂的肩膀。缺了手臂的肩膀肌肉抽搐,细微密密麻麻的痛从伤口末端开始蔓延,如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脊髓,一寸一寸地侵蚀着他的感知。
手臂密密麻麻的痛,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双手紧紧扣着地板,鲜血溢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早已不存在的胳膊,像是被放进了一个滚烫的熔炉里,炙热的火焰舔舐着每一寸“肌肤”,烧得他又疼又麻。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疯狂地啃咬、爬行,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撕开。
他应该死的!
他应该死了的!!
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为什么还不死?
男孩右手紧扣地板,指甲蹦飞也没有松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浸湿了地面。脸因极致的痛苦而完全变形,五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
双眼圆睁,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出,布满了血丝,透露出无尽的悲哀和绝望。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牙齿也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仿佛要把自己的嘴咬烂。
“哥!”小姑娘瞪大眼睛,顾不得高兴,一把抱住男孩。
“滚开!”男孩猛地推开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