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昼沉侧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刚好竹帘落下,虽只是一刹那,但他还是看到了蒋闻宥的衣角,缓缓勾起唇角。
余嘉熹背对着门口,并未察觉。
这顿饭,蒋闻宥几乎没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偶尔回应一下谈冬灵的话也极其简短,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受控制地飘向隔壁。
隔着并不完全隔音的墙壁,他能隐约听到梁昼沉带着笑意地声音,时不时逗得余嘉熹低笑,那笑声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
蒋闻宥想起以前上学那会儿,余嘉熹常常那样对他笑,眼睛弯弯地,像盛满了星星。后来,遭遇那场变故之后,就只剩下疏离、客套。或者像今天这样,无所谓。
巨大的失落和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谈冬灵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不是滋味。她放下筷子,柔声说:“小宥哥,你怎么了?”
蒋闻宥像是没听见。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清晰传来隔壁梁昼沉含笑的声音,比刚才都要大声一些。
谈冬灵脸色微微一变,他们怎么在这里?
“前段时间,我去看过外婆和暖宝了,不知道老人家和暖宝在天上哪里玩呢。”
余嘉熹皱眉:“你怎么想起来看他们?”对于外婆和孩子的离世,她现在已能很平静释然的面对。
梁昼沉:“你这话说得,也算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看。说起来,小时候外婆还给我们订了娃娃亲,现在人不在,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蒋闻宥身子一震,猛地抬头。
谈冬灵的脸瞬间白了,急急道:“小宥哥,你不吃饭我们就走吧,我晚上还得看剧本……”
蒋闻宥仿佛没听见般起身往外走,他先是震惊于外婆的离世,后是生气,因为梁昼沉那句暧昧不清的话,
“小宥哥!”谈冬惊愕地在身后叫他。
蒋闻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隔壁包间。
他一把掀开竹帘。
里面的两人同时抬头看他。
余嘉熹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看到他突然出现,笑容僵在脸上,化为错愕。梁昼沉则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出现。
“蒋闻宥,你……”余嘉熹诧异开口道。
蒋闻宥半点目光没分给梁昼沉,目光紧紧的凝视着余嘉熹,问:“外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好几年前了。”余嘉熹对外婆的离世已能坦然的说出,“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蒋闻宥眸中笼罩阴霾,一字一句重复道。
余嘉熹面上不显,心里乱成一团,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蒋总,您和谈小姐用完餐了?我们这边也快结束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行一步。”
说着,她拿起外套搭在胳膊上,提着包准备绕过蒋闻宥向外走。
蒋闻宥一把揽住余嘉熹,手扣住纤细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无视她的挣扎,紧紧地抱住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谈冬灵转身也想跟着,却被梁昼沉抓住手。后者轻笑一声,姿态慵懒充满占有欲:“人家俩是一对,你凑什么热闹?”
蒋闻宥紧抓着余嘉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放开我,疼……”
余嘉熹挣扎着,却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踉跄着被他强行塞进车里,引擎发出咆哮般的轰鸣,车子猛地窜入夜色之中。
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蒋闻宥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窗外的街景连成模糊的光带,车速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余嘉熹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脸色发白。
“蒋闻宥,你停车,你发什么疯!”她终于忍不住尖叫道,声音因颠簸而发颤。
轮胎摩擦地面,车子猛地停在僻静的江边路段。巨大的惯性让余嘉熹向前狠狠一冲,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
余嘉熹下车时腿都在抖,站直身扬起手给蒋闻宥一巴掌。
蒋闻宥歪着头,眼睛赤红,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震惊,是痛苦,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死死地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血腥气:“梁昼沉……你和他,到底到什么地步了?”
余嘉熹被问得莫名其妙,看到他眼中那骇人的痛苦,心脏莫名一抽。她蹙紧眉头,强压下那点异样,冷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什么关系,需要向你汇报吗?蒋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我管得宽?”蒋闻宥猛地一拳砸在引擎盖上,砸出了一大坑。他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嘶哑破碎,“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也算你们的孩子’?!余嘉熹!你给他怀过孩子?!”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绝望。
余嘉熹愣住了,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梁昼沉在餐厅说的暖宝。可那不是梁昼沉,她也不想让蒋闻宥知道是他的,反正在肚子里呆了不到两个月便离开了。
“是,我确实怀了他的孩子,我不光怀他的孩子,我还要嫁给他。”余嘉熹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还带上一丝讥诮,“我们之间,在六年前已经结束了。”
蒋闻宥眉毛狠狠一扬,鼻翼煽动,眼里却是一片风暴,他的肩膀剧烈起伏,整个人像即将爆炸的火星。
余嘉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公司。很多时候她情绪不好的,便会用工作麻木自己,短时间忘却这些烦恼。
办公室里,导演黄泽川在等她,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余嘉熹还有心情调侃:“怎么了,你今天也失恋了?”
“要是那还好说。”黄泽川叹了口气,“裴总刚才打电话来了,强烈推荐梁景驰来演男一。”
“梁景驰?”余嘉熹皱眉。
梁景驰是裴度早年一手捧起来的歌星,知名度与檀顺石不相上下。但要说演戏,并不是他所擅长的。更何况圈内皆知梁景驰脾气大,难合作。像他们这种不是很火的古装三流剧,梁景驰来出演不是拉低他的身价吗?
“他怎么突然对我们剧这么上心?之前不是一直不看好吗?”
黄泽川无奈地摊手:“谁知道呢,裴总私下和梁景驰关系好,他说梁景驰能扛票房。可我觉得一个歌星来演戏,好比歌星去写书,一样的荒唐。”
余嘉熹冷静分析:“梁景驰的片酬是个问题,而且他的形象和《再折枝》的男主人公感觉并不完全贴合。我们需要的是有破碎感又能苏起来的演员,梁景驰太‘帝王’了,少了点脆弱和深情。”
“我也是这么想。”黄泽川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但裴总态度很坚决……”
就在这时,余嘉熹的助理何是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脸色惊惶:“余总,黄导,出事了!”
“怎么了?”余嘉熹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郁清和刚刚突然发微博,宣布和檀顺石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