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关心金铭睿吗?
不!从未!
她关心的,是他身后那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金氏帝国!是那足以买下整个圣保罗医院的、流淌着金钰琨血脉的惊人财富!她苦心钻研、引以为傲的“二次元疗法”,这身斥巨资打造、力求完美的克鲁鲁装扮,甚至她顶着全院白眼也要坚持接近金铭睿的孤勇……这一切华丽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核心驱动力,从来都不是什么医者仁心,而是赤裸裸的、对金钱和地位的贪婪!她像一个技艺精湛的骗子,精心编织着“救赎”的幻梦,企图用这身邪神的皮囊,去撬开金家那金库的大门!
‘多么愚蠢至极的赝品!’倒影中克鲁鲁那无声的嘲弄,仿佛直接在她肮脏的脑海里响起。
她甚至……她甚至利用过“克鲁鲁”!在她留学日本,经济窘迫、被高昂学费和生活费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那些深夜,在秋叶原霓虹闪烁的背街小巷,在那些付费高昂的、灯光暧昧的私人委托里。她穿上类似风格的哥特裙装,戴上粉色的假发,模仿着画像上那睥睨冷漠的姿态,在镜头前摆出各种暗示性的、擦边的姿势……那些男人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口中喊着“克鲁鲁大人”、“女王陛下”,将大把肮脏的钞票塞进她手中……那些钱,沾满了欲望和令人作呕的体液气息,却支撑她完成了学业,买下了身上这套顶级的装备……
‘亵渎……’金铭睿的诅咒在她耳边回响。
‘肮脏……’倒影中克鲁鲁的眼神冰冷如刀。
原来她一直穿着这身沾满污秽的皮囊!她所谓的“专业”,所谓的“疗法”,不过是更高明的、包裹着学术糖衣的谎言!她竟妄想用这双碰过无数肮脏钞票、摆弄过无数下流姿势的手,去“拯救”一个真正被神祇(或恶魔)选中的眷属?去触碰那圣坛上冰冷而纯粹的存在?
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如同滚烫的沥青,瞬间淹没了她!比窗外的暴雨更冰冷,比金铭睿的憎恶更刺骨!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就在这时,金铭睿疯狂挣扎的动作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顿住。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束缚带下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更大片的布料。他不再嘶吼,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头颅,那双燃烧着狂热爱恋与憎恶火焰的眼睛,再次死死钉在床头柜的娃娃身上。
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轰鸣,和点滴冰冷的“滴答”声。
然后,他开始说话。声音不再是狂暴的嘶吼,而是一种低沉、沙哑、如同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最幽暗的角落艰难地挤出,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哲思的韵律和深沉的绝望:
“我的……前半生……”他喘息着,目光痴迷地锁着娃娃猩红的眼珠,“在错误之海……沉浮……仍怀着……可笑的……希望……求生……”
“可让太阳……失去光辉……呵……”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扭曲的弧度,“只有心中……晴朗光明……多么……讽刺……”
“全世界……缺乏的东西……”他的声音微弱下去,又猛地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都在于我……内心?!哈哈……都在……这里?这具……腐烂的……躯壳?!”
“要放浪……游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年纪……未免太老……要心如……死灰……”他喘息着,眼神涣散了一瞬,又猛地聚焦在娃娃身上,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年纪……未免……太轻!”
“理论……都是灰色的……”他喃喃着,像是在咀嚼着某个深奥的箴言,“唯有……生命之树……常青……”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血迹斑斑的身体和被束缚的四肢,眼神充满了自嘲和悲凉,“我的……树……快……枯死了……”
“我所有的……一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如同在深渊边缘徘徊的灵魂,“眼见……暗淡而悠远……而消失者……又将现出来……向我重演……”
“万象……皆俄顷……”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诡异的了悟,“无非是……映影……”
“我甚至……面临可恶的……彷徨……”他的目光第一次,短暂地、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厌恶,扫过瘫倒在地、如同烂泥的苏梓萌,那眼神像在看一滩最污秽的呕吐物,“不得不……向……逃向孤寂……与荒凉……”
“为了不……孤零零……一生白过……”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神爆发出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殉道者的疯狂光芒,死死盯着娃娃,“终于……使自己……投向了……恶魔!!!”
“我要去……越变人生!”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束缚带再次深深勒紧,鲜血汩汩涌出,“别让血滞……而心枯!要脱离……孤独!”
“我在人世的日子……会留下印记!”他仰起头,脖颈上青筋暴起,那两个暗红的椭圆形印记在惨白灯光下仿佛在微微搏动,“人万代……光阴飞逝……也无法……抹去!”
“我在这种预感中……欣喜……无比!”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扭曲的脸上滑落,那表情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扭曲的、病态的狂喜,“这是我……人生……最崇高……的瞬即!”
“这一刻……我不禁……感慨……”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交易的冰冷和清醒,“就算要……出卖灵魂……”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刺向虚空,刺向那倒影中的猩红眼眸,“也要……找个付得起……价码的……人!”
最后一句,如同淬了冰的判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病房里。
“正是……因为……不可能……”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满足的笑容,目光彻底胶着在娃娃猩红的眼珠上,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斩钉截铁的、献祭般的虔诚,“才……值得……我去……相信……”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所有的力量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耗尽。头颅无力地垂落在沾满血污的枕头上,眼睛却依旧死死地、贪婪地睁着,望着床头那尊小小的、猩红眼眸的“神祇”。剧烈的喘息变成了微弱而艰难的抽气,每一次都牵动着束缚带下狰狞的伤口。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即将吞噬一切时——
病房角落那个用于呼叫的、冰冷的金属扩音器里,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沙哑、失真、带着老式唱片机特有杂音的音乐声。是那首《AmericanPie》的旋律,如同幽灵的低语,幽幽地、断断续续地飘荡在充斥着血腥、绝望和邪异气息的空间里:
…AndIknewifIhadmychance…ThatIcouldmakethosepeopledance…Andmaybetheydbehappyforawhile…
(我知道只要给我机会……我能让那些人起舞……也许他们会快乐一会儿……)
歌声在死寂中回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悲伤,与金铭睿刚才那些破碎的哲思与癫狂的宣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荒诞感。
苏梓萌瘫在地上,金铭睿的每一句低语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肮脏的灵魂上。“出卖灵魂”、“付得起价码的人”、“肮脏的赝品”……这些词语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放大,与她利用克鲁鲁形象擦边赚钱的肮脏记忆碎片混杂在一起,形成尖锐的、撕裂她所有伪装的噪音!扩音器里那幽灵般的歌声,更是将这噪音推向了顶峰!
…Badnewsonthedoorstep…Icouldnttakeonemorestep…
(坏消息就在门阶上……我一步也迈不动了……)
歌声陡然变得清晰了一瞬,那个男声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疲惫和诡异的平静,清晰地唱出那句终结的歌词:
…ThiswillbethedaythatIdie…
(……这将是我死去的那一天……)
歌声在这一句之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戛然而止。
“Die……”
金铭睿仿佛被这歌词击中,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叹息般的附和,嘴角那满足的、癫狂的笑容却凝固得更加深刻。
“Die!!!”
苏梓萌的脑海中却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那声“Die”在她混乱的意识里无限放大、扭曲,变成了倒影中克鲁鲁无声的宣判,变成了金铭睿憎恶的诅咒,变成了她自己灵魂深处最恐惧的尖叫!她再也无法忍受!
“啊——!!!”
一声凄厉得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苏梓萌被恐惧扼住的喉咙!她像一具被无形的线猛然扯动的木偶,四肢并用地从冰冷湿滑的地上疯狂地挣扎爬起!顶级哥特裙装被撕裂,昂贵的粉色假发在剧烈的动作中彻底脱落,翻滚着掉在血污和湿迹混杂的地胶上。镜片歪斜,露出她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完全失焦、只剩下无边空洞的眼睛!
她甚至不敢再看金铭睿一眼,不敢再看床头那猩红的娃娃,更不敢再看窗上那嘲弄的倒影!她只想逃!逃离这个炼狱!逃离那个看穿了她所有肮脏、所有伪装的邪异存在!逃离那个诅咒她“Die”的歌声!
她踉跄着,尖叫着,如同被恶鬼追赶,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高跟鞋早已不知甩飞到哪里,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胶上,每一步都留下湿漉漉、带着血痕的脚印。
“滚开!让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金属门板,指甲在光滑的门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一刹那——
她的眼角的余光,或者说,是她濒临崩溃的灵魂感知,猛地捕捉到落地窗方向!
倒影!
那倒影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不再是模糊的、光线扭曲的映像!倒影中的克鲁鲁,那个穿着哥特裙装、粉色长发的身影,仿佛穿透了玻璃的阻隔,从另一个维度“走”进了病房的倒影空间!她就站在倒影中苏梓萌疯狂拍打的门前,距离近得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猩红的眼眸不再是冰冷的玻璃质感,而是燃烧着两团真实的、跳动的、充满非人怨毒和贪婪的血色火焰!精致非人的小脸上,那抹讥诮的弧度扩大成一个清晰的、充满恶意的微笑!粉色的发丝似乎在无风自动,散发着微弱的、幽暗的光晕!
更让苏梓萌魂飞魄散的是,倒影中的克鲁鲁,缓缓地、无声地抬起了那只戴着纱质袖套的手。这一次,不再是抹除的手势。那纤细的、非人的手指,带着一种优雅而残酷的意味,遥遥地、精准地——指向了苏梓萌的心脏位置!
“不——!!!”
苏梓萌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走调的惨嚎!巨大的、源于灵魂本能的恐惧彻底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拧开了门锁,不顾一切地撞开厚重的金属门,像一颗被恐惧射出的炮弹,尖叫着冲进了外面昏暗、潮湿、回荡着她自己疯狂回声的走廊!
“砰!”
金属门在她身后沉重地自动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V-03病房里炼狱般的景象和那令人窒息的邪异气息。
苏梓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沿着墙壁软软地滑坐到同样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住头,浑身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眼泪、鼻涕、冷汗混合着脸上的污迹糊了满脸。那身撕裂的、沾满污渍的顶级哥特裙装,此刻像一张裹尸布缠在她身上。
“假的……都是假的……幻觉……是镇静剂的副作用……是压力太大了……”她语无伦次地、神经质地低声念叨着,试图用理智的碎片去粘合已经彻底粉碎的世界观。但金铭睿那憎恶的眼神、娃娃猩红的讥笑、倒影中那指向心脏的、燃烧着血焰的手指……这些画面如同最清晰的烙印,死死刻在她疯狂颤抖的视网膜上,刻在她被恐惧和羞耻彻底蛀空的灵魂深处。
走廊远处传来脚步声和护士惊疑的询问:“苏医生?是您吗?发生什么了?”
苏梓萌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将头埋得更低,身体蜷缩得更紧。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狼狈!不能让人知道她像个疯子一样尖叫着从病房里逃出来!不能让人知道她被一个精神病人的幻觉和一个破娃娃吓得灵魂出窍!更不能让人窥见她内心那肮脏不堪的、利用病人敛财的念头!
羞耻感如同滚烫的烙铁,比恐惧更灼人地烫着她的神经。她必须维持住最后一丝“苏医生”的体面,哪怕这体面早已千疮百孔,内里爬满了蛆虫!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梓萌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停止那丢人的颤抖。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歪斜的眼镜扶正(虽然镜片已经布满裂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试图挤出一个“一切正常”的、属于专业人士的、冷静而略带疲惫的表情。
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走廊对面光洁如镜的消防栓不锈钢门板时——
她的动作,她脸上那勉强挤出的、扭曲的“冷静”表情,瞬间彻底凝固!
不锈钢光滑的门板上,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头发散乱,妆容糊花,昂贵的哥特裙装撕裂污损,赤着双脚,蜷缩在墙角,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瑟瑟发抖的野狗。
而在她身影的旁边,就在那冰冷的不锈钢镜面上——
一个娇小的、穿着哥特裙装、粉色长发的倒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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