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彦心中一动，跟着耿三爬上了山壁。
耿三指着远处的一片山林。
“你看那里。”
王俊彦举起望远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几里地外的一处山坳里，正升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
“有人？”王俊彦皱起了眉头。
这深山老林的，哪来的人家？
“不是人家。”耿三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恐惧。
“我刚才看到，那个独眼龙，就往那个方向去了，他好像是回了老巢。”
“老巢？”
“嗯。”耿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过，马万年不止在县城有势力，他在这黑风山里，还养着一窝更狠的。不叫保安团，也不叫护院，他们管自己叫山耗子。”
“山耗子？”
“就是一群专门干些见不得光勾当的亡命徒。”
“他们熟悉山里的每一条路，干的都是挖参、偷猎、甚至绑票的买卖。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一个秘密窝点。”耿三的声音都在发抖。
“彦哥，那地方我们惹不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惊动了那窝山耗子，咱们这点人，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王俊彦没有说话，他放下望远镜，眼神闪烁不定。
他本来是想守株待兔，可现在兔子自己钻回了老巢。
一个受伤的独眼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那一窝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山耗子。
放弃战利品，立刻逃走？
王俊彦看着下面那些正在兴高采烈地剥着狼皮，收集着武器的队员们，心中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士气可鼓不可泄。这次要是当了缩头乌龟，这支队伍的心气儿就散了。
他沉吟了片刻，脑海里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疯狂的计划逐渐成型。
“耿老，你过来。”他叫过耿老头。
“你对那个窝点，还知道多少？”
“不多。”耿老头摇了摇头。
“只知道那地方很隐蔽，而且听说他们手里，有比快枪还厉害的家伙。”
“什么家伙？”
耿老头嘴唇哆嗦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
“机枪。”
机枪。
这两个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听到它的人心上。
何山正费力地想把熊王那张完整的熊皮剥下来，听到这两个字，手里的剥皮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横肉都在抽搐，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机枪？耿老头，你他娘的没说胡话吧？那玩意儿不是只有正规军才有的吗？一窝山贼土匪，哪来的这东西？”
“我哪知道！”耿老头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他跺着脚，急得满头大汗。
“我就是听说，听说马万年早年跟过一个军阀，后来那军阀倒了，他卷了不少好东西跑回了野猪岭，其中就有那玩意儿！”
“一直当宝贝藏着，只有他手底下最心腹的山耗子才能摸到！”
队伍里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快枪的威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那玩意儿在他们眼里已经是神兵利器。
而机枪是什么概念？
那是死神的镰刀，一梭子扫过来，人墙都能给你打穿。
别说他们这九十多号人，就是再来一倍，也不够那铁疙瘩突突的。
“彦哥，这还怎么打？”石头脸色惨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腿，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被子弹撕裂的疼痛。
“是啊，彦哥，咱们还是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熊皮狼皮不要了！”
“对，不要了，命要紧！”
队伍里，恐慌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士气，在机枪这两个字面前，摇摇欲坠。
王俊彦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缕炊烟，眼神深邃，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吴文博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彦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敌情不明，且敌有重器，我方疲敝，实不宜强攻。”
“依学生之见，不如暂避锋芒，将战利品就地掩埋，待日后查明虚实，再图后计。”
他的话很理智，也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然而，王俊彦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埋起来？等我们走了，独眼龙带着人回来，把我们的东西挖出来，拿着我们的枪，穿着我们的皮，回头再来野猪岭，把我们的家人一个个都宰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我们走了，就等于把后背完全亮给了敌人。从我们杀了马万年的人，抢了他悬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王俊彦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头。
“他有后台，有钱有枪，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势力。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烂命一条，还有这片我们从小长到大的黑风山！”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又指着远处的山林。
“在这里，我们不是绵羊，我们才是猎人，机枪是很厉害，可它有腿吗？它能自己爬山吗？它有眼睛吗？”
“它能在百米之外，看清一根晃动的树枝后面，藏的是人还是兔子吗？”
王俊彦一连串的反问，让原本慌乱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们有耿老，他闭着眼睛都能在这山里画出地图。我们有猎人，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有野兽。我们还有你们！”
他看着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你们每个人，都是这山里最好的猎手！”
“他们有铁疙瘩，我们有脑子，他们人多，我们就跟他们捉迷藏！”
“在这黑风山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不一定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
刚才的恐惧和绝望，被一种原始的悍勇所取代。
是啊，怕什么？
这里是他们的家！
“彦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何山捡起地上的刀，狠狠地在熊掌上剁了一下，溅起一片油腥。
“不就是机枪吗？老子就不信它能刀枪不入，大不了老子抱着炸药包跟它同归于尽！”
“对，跟他们拼了！”
“干他娘的！”
士气再一次被点燃了。
王俊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他把何山、吴文博和耿老头叫到身边，摊开了地图。
“我们不能等他们来打我们，我们要主动出击。”王俊俊彦的手指，点在了那处炊烟升起的位置。
“但是不能强攻，要智取。”
他看着耿老头：“耿老，从这里到那个山坳，有几条路？”
“明路只有一条，就是独眼龙走的那条。但山里哪有绝路，往东绕，翻过两座山梁，有一条只有我们这些老猎人才知道的野路，能从山坳的背后摸进去。”
“好。”王俊彦的眼睛亮了。
“何山，你挑三十个枪法最好，体力最好的老队员，带上我们缴获的全部快枪和一半的子弹跟我走，我们去给这窝山耗子送一份大礼。”
“吴文博，”他又转向吴文博。
“你带剩下的人，在这里，把所有的战利品都处理好，熊掌、熊胆、狼皮，这些值钱的东西收拾出来，熊肉狼肉全部给我熏成肉干，速度要快！”
“彦哥，你们就三十个人去，太危险了！”吴文博担忧道。
“不是去打仗，是去侦察，顺便请君入瓮。”王俊彦的嘴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容。
“我需要一个人，去给他们送一份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