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韶华弄景 > 22-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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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风雪交加,天都开始阴沉,快和景卿逐结婚两整年了,海滨城市这样的大雪并不多见,姜韶抬头看向窗外,担心自己回不去家了,老师背着手脚步稳稳地来回查看,随她目光看出去,走到她身边低语,“今年的风雪格外大哈,今天我都没让我家小孩去补课。”

姜韶低头笑笑,提笔誊写下一个福字,然后抬头回答老师,“是啊,太大了”

教室里暖气开的足,过路口不到一站就是图书馆,要是雪不停就去图书馆看一下午书好了,反正也没有人找,就是小区的供暖应该又要瘫痪一下了。

老师低头看看她写的福,语气轻缓温和“你进步真的挺大的,刚来的时候笔都不会拿,现在有模有样的了”

隔壁的大爷也点头,“现在小年轻,像小姜这样沉稳练字的可不多”

“都是张老师教的好。”姜韶不太喜欢和这些年岁参差的同学们讲太多话,她情愿留一个不善言辞的印象,于是讲完话笑笑便又提笔写下一个寿字,要过年了,书法老师教的都是吉祥话,快二十七了,周岁,可真是岁月不饶人。

两小时的课很快,数字表跳到十一点整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准时下课,风小了些,雪片儿倒是越来越大,看着像要下到黑天,姜韶不急,缓慢地清洗毛笔砚台,几个老头正围着老师在讨论颜真卿的《祭侄稿》,她看着窗外的风雪,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家里也下了这么大的雪吗?那么苍凉的北方,吸一口呛得喉咙都要生疼的冷风,就着鬼哭狼嚎的风声,还屋里烧的通红的炉铁,早上起来窗户上厚重繁复的冰花,这些年没回去了,家里也没有那么冷了吧。

“姜韶呀。”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师叫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老头的儿女来接他们,没来的就着别人的儿子女儿的车也就顺路回去了。姜韶站定,把包挂在一边的肩膀上,恭敬地叫一句,“张老师。”这位退休的大学教授,闲着无聊来市艺术馆发光发热,教大家书法课,每次看见张老师姜韶总会坚定自己多读书的心,腹有诗书气自华当真是在这位年过半百书法老师身上体现了十分,平时虽总是板着脸,但是骨子里谦厚温和的气质却藏不住,姜韶对他尤其尊敬。

“大风雪的天,你怎么回去?”两人于是搭伴往外走。

走廊上的温度并不低,这间教室靠里,离电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姜韶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雪太大了,我去对面吃碗米线,下午去图书馆看看书”

“那要是雪更大了怎么办?”张老师和蔼地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慈爱。姜韶能感觉到,张老师很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被尊敬的老师喜欢总归不是坏事。于是姜韶眉眼弯弯,“坐公交回去呗。”

“对象不来接吗?”姜韶唇边笑意不减,意识到什么,“张老师是不是有适龄男青年要给我介绍?”

张老师看她一眼,缓缓站定,“我妹妹家的臭小子,学医的,二十八九没对象,家里人都急,我这不想着问问你……”张老师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回去和我爱人说起了你,我爱人非要我来问问,我一个大男人,可真是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这有什么的,不过不巧了,我结婚了,都结了快两年了,没机会和老师攀个亲戚了。”姜韶正色看着张老师,丝毫没有羞赧和调侃,一身书卷气的大学教授,可是受不得小辈的丝毫调笑的。两人便一同走到了门口,开关门的时候风雪争着抢着往大厅里钻,好像多怕冷似的。

“小姜啊,正好我外甥来接我了,你回家不?回家让他正好把你捎回去”姜韶迎着张老师目光看去,门口一个瘦高的平头年轻人,直接击中姜韶视线的,是他英挺的鼻梁,真是又高又挺,眼睛直视着这一边,穿着驼色的毛呢大衣,看着真是年轻火力旺,对方拿着一把很大的黑伞,见着他俩便走过来,期间还将视线扫到姜韶身上一瞬,一闪而过的,要是再早两年少不经事,非要扫的她心都荡漾,这双勾人的眼睛,居然长在了男人身上,男人低沉磁性地嗓音响起,

“回家呀,张教授。”

“来,启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姜韶,你没机会了,人家结婚了。”

“您好啊,我们张教授的得意门生,我是冉启临。”

“我可真是结婚太早了,不然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姜韶自然地同冉启临握手,眼底还有一些欣赏的笑意——帅哥谁不爱看呢。

“怪我来的晚了。”

握手一触即分,姜韶指尖剐蹭了一下他的袖口,上好的羊毛大衣,香水是巴宝莉的某一经典款,好像是那个格子包装瓶,依稀记得广告语是“他站在伦敦街头向你眺望”,以前朋友圈的代购经常发,后来景卿逐有一段时间用这款香水。姜韶听说张老师妹妹是个高中老师,书香门第家的孩子,气质修养到底还是不一样。目送张老师和冉启临走远,姜韶缩了缩手,围巾又缠了一圈,便直接走到大厅东边的休息区,坐在了翘着二郎腿的男人身边,空气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伦敦街头”的浅香,姜韶猜或许张老师的侄子在这边坐过一会儿。

男人手上拿着一本《羊脂球》,姜韶扫一眼,全英文版的,他怎么也看文学作品了?

“等很久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姜韶是在看见冉启临的时候,余光扫到景卿逐的,他那时偏着头看到她,作势要坐起来——看起来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反倒是姜韶像是没看见他,继续自然地和她的老师交谈。余光中,景卿逐去书架抽了一本书,坐下等她,在姜韶短暂的几句交谈里,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貌似有点小脾气了。

应该是本来就有点不高兴吧,他头发有点长了,还烫了,发尾微卷,有点像古早英国的贵公子,快两个月没见了吧,上次还是刚入冬,景卿逐瓷白细腻的皮肤在休息区冷光的照映下简直白得发光,长长的眼睫低垂,在眼底撒下一片阴影,毛茸茸的像小刷子,大概是人来人往,休息区边的大门总是开关,这边温度有点低,景卿逐的嘴唇冻得通红,下唇干得有点血丝,姜韶轻笑,倒是有种病娇美人的感觉。

他老是穿这么少,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连凸起的喉结都性感地勾引着姜韶的视线。于是姜韶摘下自己的围巾,不紧不慢地给景卿逐缠上,自从知道景卿逐喜欢戴围巾又不喜欢自己戴以后,姜韶就常戴一些中性的围巾,太女气的他似乎不太喜欢,她对他,总是有一些讨好的。

见他不讲话,她就去捉他的手——果然指尖冰凉,就虚握着他的指尖给他暖手,边在他跟前碎碎念,“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也不多穿点,在车上等我不就好了吗,怎么也不给我发消息啊?”说是碎碎念,到底是在“禁止喧哗”的牌子下,姜韶说的都是气音,凑得景卿逐近了,还吹得他耳朵有点痒,平白给她温和的声音添上了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景卿逐终于转头看她一眼,又不说话转回去了。这两年她过分了解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姜韶于是会意地去包里拿自己的手机,一个小时之前,备注“景”的人给他发消息,

“我去接你”

“在门口休息区等你”

“要带衣服吗?外面很冷”

姜韶从善如流,挑了挑眉,抬眼小心翼翼看了看景卿逐,又看看手机,再看看景卿逐,又看看手机,“对不起嘛,我没看手机,老师找我聊天我就直接出来了,害你等这么久”其实也没几分钟,小题大做向来是景卿逐在她这的强项。

景卿逐还是不说话,姜韶于是抱住他的胳膊,干脆抽走他的书,冲着他嘿嘿一笑,“走哇,肥家家。”于是景祖宗终于撇撇嘴,迈开大长腿把书放回去,走了两步冲姜韶伸出手,姜韶小跑两步忙把手放到他手心里,生怕再晚一点他就收回手了,好歹是把他稳住了。

地下车库往外开的时候,景卿逐开了尊口“怎么这天气你还出来?”

“没看天气预报,而且我闲着无聊”。车里空调开的足,景卿逐就摘下围巾往姜韶腿上一扔,顺便点了一支烟,还贴心地打开了副驾的车窗。

“最近实验不忙?”

“快收尾了,现在在准备参加创新大赛,不知道奶奶和你说了没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在一个大路口堵车的时候,姜韶被烟味烦的头晕,又晕车,姜韶打开车窗,整个人都蔫蔫地搭在车窗上,红灯时间还有99秒,压下胃里的恶心,姜韶皱眉闭上了眼睛。

“晕车吗?”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不过是在车外,于是姜韶睁开眼睛,眼睛里的不耐烦散的极快,也不知道被人瞧去了多少,冉启临的车就停在她隔壁,“大医生,你才走到这里啊?”姜韶又热络地和后排的张老师打招呼,冉启临回头在车载冰箱里拿了一盒什么东西。

“没办法啊,雪天堵车,过了这个路口就好了,来,伸手。”

姜韶边伸手边笑,“哇,医生还随身带晕车药啊。”

冉启临只是笑,一眼看向了她这边的驾驶位,和景卿逐点头示意,只是在马上就把整盒木糖醇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单手开了小铁盒,倒了两粒出来,突然气氛显得暧昧又亲昵,气氛这种东西,和行为本身关系并不大,哪怕是对视一眼,只要双方有心都能勾的周围人没眼去瞧。当事人恰似无知无觉,收回木糖醇,面带笑意缓缓摇起了车窗。姜韶也不扭捏,收回身子靠好,任凭景卿逐收起车窗,晕车可真TMD难受。

“谁啊?”绿灯亮了,景卿逐的声音夹杂着烟草味,并不十分突兀地响在车里。

“张老师他侄子。”姜韶一顿,妹妹的孩子,哦那是外甥,不过景卿逐应该不在乎这些。又一想他好像也不知道张老师是谁。

“张老师是教我书法的老师,刚才那个老头”

“是个医生?”

“听说是。”

“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叫什么名字?”

“什么麒麟?郭麒麟?好像不是。”郭麒麟好像是郭德纲儿子。

“我看你医生医生叫的挺亲的啊。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车开得渐渐平稳,景卿逐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姜韶已经没那么难受,但是她懒得去奉承景卿逐,于是还是保持着闭眼的姿势装难受。

“不记得名字才一直叫职业。”左侧似乎传来了轻笑,也可能是景卿逐吐了一口烟圈。无所谓,反正她懒得去看,看看,身体难受的时候,她就只顾得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