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主,此乃先斩后奏之计!”
一直待在屋里,始终默不作声的师爷道破玄机。
定远县知县陆子云前脚送上提醒信函,后脚就有人带兵屠了孙府,时间差打得可谓是天衣无缝。
“先斩后奏之计?这这这……唉,劳烦董先生为本府解惑。”
秦丰州如今心乱如麻,手足无措,难以分析出里面各种的问题,催促刑名师爷董文有话直说。
“回东主,道理其实很简单,孙某太有钱,也太狂妄了。”
身为秦丰州的首席智囊,始终保持清醒和理智的师爷必备条件。
“东主觉得陆县令的提醒信函危言耸听,乃是觉得朝廷大军近在咫尺,但凡有人揭竿而起,各路大军必将蜂拥而至,将乱臣贼子碾成齑粉。”
“东主收到这封信函肯定不会当真,而这,恰恰是陆县令算准的一环。”
“您没有做任何准备,陆县令和他的人,恐怕已经将该做的准备全都做好了,孙某经营着粮食买卖和印子钱,家中积蓄何止万两。”
“圈养大量家丁,秘密结交城外的匪类,平日里多有狂逆无礼之举,此乃最大的取祸之道!”
董文一语道破孙茂才死亡的真相。
四个字就能概括。
太有钱了。
下属知县提前发来提醒信,秦丰州对此置若罔闻。
随即,有人带兵杀了孙茂才全家。
想必这个时候,人家带来的不仅有孙茂才的人手,恐怕还有大量的“证据”。
知府治下无能,生出一伙叛逆之人。
县令苦心提醒不被知府重视,不得已只能先斩后奏。
说是先斩后奏。
实则是伺机而动。
秦丰州手中信函属于半公文性质,只要是公文,必然会留档备查。
哪怕没有留档。
朝廷派遣大臣下来调查,届时审问府衙众人,守门衙役,帮闲,秦丰州的佣人和丫鬟。
他们都能证明出事之前,陆子云送来过信函。
这封信既证明陆子云提前通知过知府,府城有人要聚众谋反。
更证明秦丰州知情。
知情,却什么都没做。
“东主,此事麻烦啊……”
董文点到为止。
再往下说下去。
就有可能变成养寇自重,甚至是同流合污。
“恶贼!老夫与你们无缘无故,何故如此坑害老夫!!!”
作为传统文人代表,秦丰州只会吟诗作对,读书画画,对于如何当一名知府一无所知,只求无惊无险的天天混日子。
孙茂才的确张狂。
但是!
也正是因为他,府城才能保持明面上的稳定。
秦丰州无需将时间放在千头万绪的公务方面,可以每天尽情摆弄他的文雅之事。
好日子一下子被人敲得粉碎。
自己又被下面的人当枪使。
是可忍孰不可忍!
“传他进来!”
秦丰州怒吼道。
董文赶忙提醒道:“东主,此事若想平安度过,还需好言安抚,千万不要……”
“好言安抚?董先生,你到底是谁请来的幕僚?”
不等董文将话讲完,秦丰州勃然大怒。
“东主息怒,学生所言都是为您着想。”
董文委婉提醒秦丰州,陆子云和门外之人计划已成。
秦丰州倘若不肯屈从。
只怕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哼!”
不说还说,秦丰州不快地冷哼了一下。
文人特有的酸腐与自傲,不允许秦丰州接受被下属官员裹挟的结局!
“边关大营都尉叶凌,参见府台大人。”
片刻,全身染血的叶凌迈步走进后堂,放下手中的血淋淋的人头,对着秦丰州拱手行礼。
“叶都尉好大的官威!边关武将插手地方事务,谁给你的权利。”
秦丰州强忍着恶心,逼自己不去看地上血淋淋的脑袋。
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呵斥叶凌罪在不赦。
前线大营的军中将官,有何权利插手地方事务。
纵然真有人谋逆。
也该有府衙出面弹压。
叶凌微微皱眉。
目光看向文人打扮的董文。
“坏了!”
董文暗暗叫苦,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当然知道,叶凌为何看自己。
无非是埋怨董文这位师爷当得不合格,没能提前说服秦丰州接受现实。
董文心里也苦。
摊上这么个酸腐无能的东家,纵然董家乃是师爷世家,又能如之奈何。
“回答本官,你到底有何居心!”
耍了一通知府官威,秦丰州心情舒畅了不少,面对贼寇,百姓,地方豪强,秦丰州无能为力。
面对着天生矮人几等的武夫,秦丰州从来都是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态度。
夏朝武将就不是人。
工具人里的工具人。
用了就扔,没有任何朝堂地位。
“府台大人此言差矣,叶某非是插手地方事务,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凌面色严肃。
感慨林薇绝对是收集情报,布局谋划的一把好手。
提前告诉叶凌,知府秦丰州属于典型的书呆子性格。
换言之。
不见棺材不落泪。
当即,叶凌正色讲述此事多有巧合。
“末将得前线统兵官宋思源宋大人恩赏,带领一批亲兵回乡探亲,设宴夸官之时从县尊陆大人口中得知府城豪强孙茂才似有谋反之心。”
“我家二弟叶云偕同夫人刘氏,前不久来府城行商,叶某今日过来探望,却见二弟店铺遭遇当地豪强打砸,主谋不是别人,正是孙家。”
“亲人受辱,叶某自当上门讨公道,没想到孙某狂妄无礼,纠集大量手持兵器的家丁守在门口耀武扬威。”
“一个小小的乡下员外,见到叶某非但没有起身行礼,反倒是始终坐在椅子上回话,敢问府台大人,这种狂妄之人,会是良善之民吗?”
“见官不跪,亦不行礼,反倒是聚众威胁末将,多次叫嚣地方教化非是仰仗官府,而是要靠他们孙家。”
“没有孙某坐镇府城,城外悍匪流寇,游牧狼蛮早就将方圆数百里夷为平地,这不是谋反,什么才是谋逆!”
叶凌目光咄咄逼人,一步步靠近端坐椅子上的秦丰州。
眼中带着一股凛然杀意。
身上血腥味熏得秦丰州脸色惨白,差点吐出来。
“孙某不止一次讲出叛逆之言,不但叶某听得清清楚楚,叶某手下亲兵,孙家家丁也都能够做证,府台大人说叶某的滥杀无辜,叶某倒要问问府台大人,聚兵谋逆的叛贼,杀之有何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