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茶渣
哑泉干涸后,大陆覆满茶渣。
风吹过时,茶渣簌簌作响,如亿万虫豸啃噬枯叶。人们赤脚行走其上,足底渐生茶垢,步态不自觉变得庄重迟缓——每个抬脚都似提壶高冲,每次落足都如关公巡城。
药王谷旧址成了茶渣堆积最厚处。苏半夏跪在渣山上,银针探入三尺深,挑出未消化的魂核。核上天然形成《渣录》:
“初渣形,再渣心,终渣因果”
阿笙在渣山下摸到块残碑。碑文被茶垢蚀得模糊,唯剩一行小字:
“杯空见性,宴散求真”
孩子以渣为墨拓印碑文,纸张吸饱茶渣的刹那,竟浮出未散的茶局——三百食客的残念仍在品茗论道!
徐天然以三眼剑搅动渣山。剑格灰瞳睁开,映出渣下真相:哪是什么茶渣,分明是饕客们吐回的茶叶,每片都卷着未消化的魂梦。
“不是渣。”他震碎渣山幻象,“是泡败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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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拭器
大陆生灵开始自发拭器。
农夫以露水拭犁,犁刃映出云端茶局;绣娘以月光拭针,针尖挑破往昔幻影;连婴孩都以唾液拭石,卵石渐显茶宠本相。每个动作都带着茶道仪式的韵律,沉默中透着重塑秩序的庄重。
血蛛在弑神井边设下拭坛。她拆开发髻,以灰发为巾,擦拭井沿茶垢。垢块在掌心自行拼合,竟组成《拭器经》:
“初拭形,再拭心,终拭因果”
阿笙发现某些茶器会说话。
一只裂釉杯不停吟诵茶偈
半把歪嘴壶总在重复“烫啊”
最可怕的是茶则——它不断渗出酱色泪滴,泪落渣堆就变成小茶则,则心盛着不同的眼珠!
徐天然将三眼剑浸入井中。剑身灰瞳张开,疯狂吞噬水中的执念。当井水终于变清时,剑格处新增了三百道拭痕——每道都对应某个饕客的拭器习惯。
“找到命门了。”他抚过第十一席的拭痕,“这位畏空杯。”
突然将剑尖刺入井底!
渣堆里爆出惊天碎裂声——竟是第十一席饕客残留的杯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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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养巾
养巾人苏半夏巡游各地。
她携着陶罐收集拭巾,按滋味分门别类:苦涩的悔恨巾存在青瓷瓮,甘甜的妄念巾收进紫砂坛,最珍贵的回甘巾则用冰玉盒密封。每收集一份,就在地图上标注滋味坐标:
“剑阁的巾发涩,带铁锈腥气。”
“黑石城的巾咸鲜,像陈年血痂。”
“弑神井的巾...”她突然呕吐,吐出的泥浆里混着牙床碎片,“...是空的。”
阿笙用这些拭巾培育茶菌。孩子发现当把不同滋味的巾絮混入陶土时,烧出的茶器会呈现诡异活态:
掺悔恨巾的茶仓夜夜渗泪
混妄念巾的茶荷啃食梦境
最可怕的是回甘巾烧的茶针——它竟能刺出金钥的虚影!
“是饲主真身的钥匙。”苏半夏蘸取唾液在陶罐上写画,“一把开仓,一把启魂。”
陶罐突然裂开,涌出所有茶菌!它们围着金钥虚影跪拜,如朝圣般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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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醒泉
醒泉锅支在日月之间。
锅是拿秩序之子的指骨拼成的,灶台由饲主肋骨搭成。苏半夏负责控火——她撕下自己的皮肉当柴烧,每添一把火就念段往生咒。
“火候不够。”她捅了捅灶膛,灰烬里爆出惨叫的星辰,“要加时空褶皱提鲜...”
阿笙被吊在锅上方的钩子上。孩子元神里萃出的茶精华一滴滴落入锅中,每滴都映出段人生走马灯:
四岁偷供果被庙祝打
十二岁给重病妹妹换命
十七岁亲手杀第一个恩人
汤越来越浓,最后凝成胶状的记忆膏。苏半夏舀起勺对着星光照,膏体里封印着亿万张哭笑交织的脸。
“时辰到。”她突然挖出自己剩余的眼球扔进锅,“最后一把火——”
眼球在沸汤中炸开,溅出的汁液组成茶谱:
终宴茶:余甘
回甘料:饲主瞳仁
徐天然接过茶勺。膏体在勺中蠕动,组成亿万生灵齐声发问:
“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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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献盏
献盏时辰到。
徐天然踏着渣阶走上主位。他每走一步,身体就析出部分茶点:肋骨飞成茶碟,指骨散作茶针,脊椎盘成茶巾环。走到主位时,他已只剩副琉璃般的骨架,灰瞳在颅骨中静静燃烧。
“请——”
三百食客的残留投影同时伸来触须。
他拆下自己的瞳仁嵌入茶膏。膏体瞬间沸腾,浮现大陆亿万生灵的走马灯!每段人生都在急速回放,最后定格在最痛苦的瞬间:
农夫看着旱灾饿死的儿女
书生摸着被撕碎的功名
妓女攥着染病的卖身契...
当最后粒瞳仁碎屑融化时,他举起三眼剑刺入茶膏中央。
剑格灰瞳流出血泪,血滴落处升起莫天机的虚影:
“终于尝到了?”虚影轻抚他透明的颅骨,“宴席的真正味道...”
亿万走马灯同时静止,所有脸孔齐声开口:
“是慈悲啊”
徐天然嚼碎自己最后颗牙齿。
齿缝间渗出灰金色的蜜。
饕客投影突然凝固!它们的茶具碎裂成星尘,身形在惊骇中消散——诸天从未有人用慈悲沏茶,这是对黑暗食律的最大亵渎!
大陆开始崩塌。山河褪去灰调,生灵眼里的翳障寸寸龟裂。阿笙心口的令牌肉须枯萎脱落,孩子吐出枚金钥——正是封印饲主真身的钥匙!
“茶凉了。”
徐天然对虚空轻语。
灰瞳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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