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将四合院的轮廓浸染成一片浓墨。
院子中央,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垂挂着,散发出昏黄无力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围坐一圈的几十张面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汗味和廉价烟草混合的复杂气味。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挺着他那官迷心窍的肚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他定下的“公平竞争”四个字,此刻就是他的权杖。
第一个上台的,是易中海早就内定好的人选。
在贾张氏充满暗示性的眼神催促下,秦淮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低头,仔细地抚平了自己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衣角,再抬头时,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已经迅速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凄苦。
她迈着小碎步,走到院子中央那片唯一的光亮之下。
“各位大爷,各位街坊邻居。”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精心调校过的、能瞬间攥住人心尖的哽咽。
“我们家的情况,大伙儿都知道……”
一句话,开了个头,她便停住了,仿佛后面的话太过沉重,让她难以启齿。她抬起袖子,在眼角用力地抹了一下,那里并没有眼泪,但这个动作,却比真正的眼泪更能引人联想。
“我一个女人家,上面有个年迈的婆婆要伺候,下面拉扯着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日子过得有多难,我……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是给大家添堵。”
她的每一个停顿,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个专业的演员在精准地控制着舞台的节奏。
“棒梗这孩子,大伙儿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年纪是小,可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知道家里困难,知道我这个当妈的不容易!”
秦淮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许,带着一丝被“孝心”感动的颤抖。
“他放了学,书包一扔就跑出去,捡煤渣,拾废铁,就为了换几个钱,补贴家用!他那双手,比同龄孩子的都黑,都糙!”
“前两天,他还攥着我的手说,妈,等我评上了先进,拿了奖金,一分钱都不要,全给您!我还要给小当和槐花妹妹扯二尺新布,给她们买花戴……”
这番声泪俱下的讲述,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院里那些心软大妈的心坎上。不少人已经开始掏出手绢,跟着唏嘘抹泪。
角落里的傻柱,更是听得双眼放光,他看着不远处的棒梗,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在看自己的亲儿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慈爱”与骄傲。
院子里的同情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贾家倾斜。
贾张氏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肥硕的脸上堆满了褶子。易中海端坐着,看似面无表情,但那微微上翘的胡须,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得意。
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嗑破瓜子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一个阴阳怪气的腔调,懒洋洋地飘了过来。
“哎呦喂,秦淮茹,你这嘴皮子是真利索啊!”
“说得我这心啊,都快让你给揉碎了!”
众人循声望去。
许大茂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门前的板凳上,手里捏着一把瓜子,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贾张氏那张得意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炸毛。
“许大茂!你个没????儿的玩意儿!你什么意思!”
“我们家棒梗孝顺,碍着你哪根筋了?!”
“没碍着我什么事。”
许大茂“呸”地一声,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老远。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踱着步子晃到了院子中央。
他没有理会暴怒的贾张氏,而是绕着秦淮茹走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售的货物。最后,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中脸色有些发白的棒梗身上。
“我就是有点好奇。”
许大茂的音量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你说你家棒梗捡废品补贴家用,辛苦得不得了。那我倒想问问,昨天下午,是谁看见你家这宝贝疙瘩,在鸽子市,跟一个贼眉鼠眼的贩子,鬼鬼祟祟地在卖东西?”
“鸽子市”三个字一出,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滞了。
全场哗然!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投机倒把的黑市!是正经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是非之地!
一个半大的孩子,跑去那里卖东西?他能卖什么?
秦淮茹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白得像一张纸。
“许大茂,你……你别血口喷人!”她的声音尖利,却藏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血口喷人?”
许大茂发出一声冷笑,眼神变得锋利起来,死死地钉在秦淮茹身上。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贩子我还有点印象,是那一带有名的‘二手王’,专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调,像是在努力回忆。
“棒梗卖的那东西……我瞅着还有点眼熟呢……”
“黑色的笔杆,金色的笔尖……哎,我怎么瞧着,那么像咱们轧钢厂李副厂长前两天丢的那支英雄牌钢笔啊?!”
“轰!”
这句话,不再是耳边的炸雷。
它是一颗真正的炸弹,在四合院所有人的心里,轰然引爆!
李副厂长丢钢笔的事,整个轧钢厂都传遍了!
据说那支钢笔是上级领导视察时,亲手奖励的,意义非凡!李副厂长为此大发雷霆,拍着桌子下令保卫科彻查,找不到笔就要拿人开刀!
现在,许大茂竟然说,看见棒梗在黑市卖那支笔?!
这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
这是盗窃工厂领导的贵重物品!这要是被查实了,是要直接送去少管所的!
棒梗的脸,瞬间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腿一软,要不是旁边的贾张氏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已经瘫倒在地。
“你放屁!许大茂你个天杀的绝户玩意儿!你敢污蔑我孙子!我今天撕烂你的狗嘴!”
贾张氏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像一头护崽的疯母兽,双眼赤红,张牙舞爪地就朝着许大茂扑了过去!那架势,是要拼命!
“嘿!贾张氏,恼羞成怒了?还敢动手?”
许大茂早有防备,身子灵活地一闪,轻松躲开了她的攻击。
“怎么着?做贼心虚,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我打死你个烂心烂肺的!你不得好死!”
“来啊!你碰我一下试试!今天谁不弄死谁,谁是孙子!”
贾张氏的咒骂和许大茂的挑衅,瞬间点燃了整个院子。一个撒泼打滚,满地叫骂;一个言语恶毒,句句诛心。
原本还算庄重的全院大会,彻底变成了一个乱糟糟的菜市场。
易中海的脸黑如锅底,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刘海中则是彻底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涨红了脸,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他只想过一把当官的瘾,可没想过要处理这种几乎要闹出人命的烂摊子。
场面,彻底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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