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尖锐而清醒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像一盆冰水,试图浇熄心头那丝不该有的、微弱的动摇。
对,不能心软。心软的代价,她付不起第二次。重生不是用来重蹈覆辙的。
她开始强迫自己,像自虐一般,去细细地回想那些能让她心脏重新变得坚硬的细节。陆铭轩曾经冷漠疏离的背影,他公务繁忙时对她需求的忽视,他那些不经意的、却足以伤人的话语,以及更久远的、前世那个最终失去一切的冰冷结局……她用这些回忆的尖刺,一遍遍扎向自己柔软的心房,直到那丝因他脆弱而产生的莫名涟漪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的痛楚。
很好,就是这样。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冰冷的铠甲重新包裹住心脏。她不需要任何人,尤其是他。她还有孩子,有自己需要重新经营的人生。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那座灯火通明却冰冷空洞的别墅里。
陆铭轩屏退了所有佣人,独自一人站在苏清月住过不到十天的客卧中央。
房间已经被尽职的佣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梳妆台上她偶尔使用的几样护肤品也早已被收走,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过。
但他还是固执地觉得,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不是香水,是她身上那种自然的、带着一点点甜暖的体香,若有若无,抓不住,却又真实地萦绕在他的鼻尖,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缓缓走到床边,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极轻极轻地拂过那平整的床单。指尖传来的细腻布料触感下,他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她身体的余温和轻微的凹陷。
他缓缓坐下,身体因为肩膀伤口的牵扯而微微僵硬。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遮挡住眼前这片过于空旷和寂静的空间。
肩膀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医生说是撕裂伤,需要好好休养。但这物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片巨大空洞所带来的万分之一。
她走了。那么决绝,甚至连一个回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予。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她开车离去时,那没有丝毫犹豫的、绝尘而去的背影。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是老管家陈叔的声音:“先生,时间不早了,您该换药休息了。”
陆铭轩抬起头,脸上已迅速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冷漠的平静,只是眼底密布的红血丝和深处那无法掩饰的颓败与疲惫,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沉默地点头,任由陈叔熟练地帮他解开衬衫,露出包扎着的肩膀。纱布揭开,伤口有些红肿,看起来有些狰狞。陈叔一边小心地上药,一边忍不住低声劝道:“先生,您这伤得静养,公司的事情是不是先放一放?或者让高管们来家里汇报?”
“不用。”陆铭轩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按原计划。”
他现在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下来,脑子里就全是她。只有高强度的工作,才能短暂地麻痹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内心的焦虑和思念。
换好药,陈叔收拾着医药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先生,您…要不要给苏小姐打个电话?问问她是否安全到家了?或者…需不需要些什么?”
陆铭轩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自嘲:“她不会想接到我的电话。我的问候,对她而言,恐怕只是打扰。”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接起电话时,那蹙起的眉头和冰冷疏离的语气。光是想象,就已经让他呼吸困难。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划过屏幕,解锁,那个熟悉的号码几乎不用寻找就映入眼帘。他的指尖悬停在绿色的拨号键上空,微微颤抖着,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阻止自己按下去。
良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臂颓然垂下,手机滑落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不敢。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不敢”。不敢靠近,不敢打扰,连一句最简单的、出于普通关心的问候,都失去了说出口的资格。
这种束手无策、瞻前顾后的感觉,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他来说,陌生而煎熬。
这一夜,相隔城市两端,两个空间里,同样的人,同样睁着眼,望着无边的黑暗,各自被属于自己的情绪吞噬,无眠到天明。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