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
陆铭轩手上的纱布还缠着,但公司有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必须他亲自主持。会议结束后,已是华灯初上。
鬼使神差地,他又让司机绕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然后,他看到了周慕安的车再次停在楼下。而这一次,周慕安正从后备箱里搬出一个不小的纸箱,看起来像是一款新型的空气净化器。
苏清月也站在楼下,正仰头跟他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却真实的笑意。
周慕安似乎说了句什么玩笑话,她甚至还抿嘴笑了笑。
那一刻,陆铭轩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连续几天积压的嫉妒、不安、恐慌,加上身体尚未痊愈的虚弱和疼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后果,猛地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他的突然出现,让楼下的两人都愣住了。
苏清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为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周慕安放下箱子,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阴沉、眼神鸷猛、手缠纱布却依旧气势逼人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下意识地侧身,稍稍挡在了苏清月身前一点。
这个保护性的细微动作,更是彻底激怒了陆铭轩。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月,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声音因连日的发烧和此刻的情绪激动而沙哑不堪,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谁?你们…这又是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语气,这质问,像极了从前那个令她厌恶的自己!
苏清月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指控刺痛了。刚刚因周慕安带来的些许轻松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侵犯领地、被质疑人品的愤怒!
他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他以为他是谁?
前世那些被怀疑、被否定的痛苦记忆再次涌现,让她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她冷下脸,目光冰锐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和讥讽:“陆总,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和哪位朋友交往,似乎不需要向你汇报吧?他是谁,也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这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陆铭轩的心脏!
痛得他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冰冷的防备和厌恶,再看看她身边那个温文尔雅、显然更得她信任的男人…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荒凉,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徒劳。
是啊,与他无关。
他早就失去关心她的资格了。陆铭轩踉跄着,微不可查地后退了半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拉开一点距离,让自己不至于在她那冰冷的目光下彻底崩溃。
他眼底那最后一点点微弱的光,终于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望不到底的灰暗和绝望。
他看着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破碎不堪,但那极致的痛苦还是无法完全掩饰,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好。”
“…与我…无关。”
“我…明白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心脏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彻骨的寒意。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滔天的痛楚,有无尽的悔恨,有深入骨髓的爱恋,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彻底熄灭了的绝望。
那一眼,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一件永远失去的、再也无法企及的珍宝。带着最后的眷恋,和…彻底的告别。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个男人。他的背影僵硬而挺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脆弱的尊严,但脚步却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苏清月被他最后那个眼神和那句轻飘飘的“明白了”震慑住了。
心里莫名地、剧烈地一抽,闪过一丝尖锐的不安和…刺痛?
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非但没有感觉到反击后的快意,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她亲手推开了,并且正在快速地、彻底地消失?
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慕安担忧地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清月,你没事吧?那个人他…”
“我没事。”苏清月猛地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个消失在车门后的、决绝而落寞的背影。
车子缓缓驶离,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苏清月站在原地,晚风吹来,她竟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那句“与你无关”,言犹在耳。是她说的,是她划清了界限。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慌?
陆铭轩回到空荡冰冷的别墅,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老管家陈叔迎上来,看到他死灰般的脸色和更加糟糕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先生!您这是…”
陆铭轩仿佛没有听到,径直走向书房。
在楼梯口,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却透着一种万物寂灭的死气:
“陈叔。”
“以后…不用再每天汇报她的事了。”
说完,他走进书房,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
那一夜,书房的灯亮了很久,很久。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只知道,当第二天清晨来临,那扇门再次打开时,里面的男人,似乎有什么地方,彻底不一样了。
而苏清月,在城市的另一端,同样一夜无眠。那句“与你无关”和陆铭轩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带来一阵阵莫名的心悸和恐慌。
她好像…搞错了什么。
但具体错在哪里,她又说不清。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
他说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
这场她以为终于要胜利的“战争”,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方向,悄然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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