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不义之旅 > 第一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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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征途是那星辰大海!”黑发少年在风暴中咆哮,手中的双剑撕裂混沌,“伟哥!你的仇,我必报!”

末日画卷在眼前铺展:城市化作扭曲的钢筋坟场,硝烟与腐臭弥漫。人群如蝼蚁溃逃,绝望的哭喊被怪物嘶吼吞噬。狂风卷起少年额前碎发,他低垂着头,吟诵着古老晦涩的咒语,如同深渊恶魔的低语。刀锋寒光凛冽,映照着他与死亡同等的决绝。他逆着溃逃的人潮,孤身踏入那片怪物盘踞的黑暗核心......

“喂!喂喂!”课桌被敲得震天响,戏谑的声音如冰锥刺破英雄的梦,“余笙?周公家网速快吗?教室开空调了小心着凉!”

哄堂大笑瞬间将末日战场碾得粉碎。

余笙茫然抬头,睡眼惺忪地与面前壮硕的班主任杨伟对视几秒......

“伟哥?”

“嗯?”

“你不是嗝屁了吗?”

“靠!怎么跟你班主任说话的?书拿着滚后面站着去!”杨伟的怒吼震得粉笔灰簌簌下落。

余笙熟练地抄起数学书,抓起笔,踉踉跄跄地走向教室后方——罚站界的“熟练工”。他望着窗外风和日丽,一股无名烦躁涌起:“怎么还没世界末日啊!!要是现在怪物降临,小爷我就算当不了救世主,至少能拉着顾梓潼的手,带她逃到天涯海角!即使不能仗剑走天涯,也能琴瑟和鸣,享人伦之乐...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唉...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陪着我了。那伟哥呢?我想他一定活不过片头曲吧……”

他下意识撩起刘海,嘴角勾起自认邪魅狂狷的弧度。

“喂喂!笙哥,笑得这么猥琐,又在想着霍霍哪位学妹?”后排的林琅精准捅他大腿麻筋。

“滚蛋!小爷思考人类文明末日的存续大计呢!”

“哦~说到存续,”林琅坏笑压低声音,“你文明的火种是不是就指望着顾同学延续了?”

“你他妈思想能干净点吗?!”余笙恼羞成怒,一脚踹在林琅椅子上,闷响回荡。

“你俩放一起就憋不出好屁!给我好好听好好学!期末考砸了有你们两坨狗屎好看的!”杨伟的咆哮带着浓痰破音,再次引爆全班哄笑。

前排的顾梓潼闻声回头,目光不经意扫过余笙。余笙心跳骤停,慌乱移开视线,假装被窗外的外星飞船吸引。顾梓潼唇角微扬,转回头,接着抄写黑板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公式。

“行行行,随你的便。”林琅嘟囔着缩回脑袋,从课桌里摸出一本连余笙也没怎么见过的小说《霸道女总裁爱上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位也不是好好听课的主。

面对伟哥的辱骂余笙也是见怪不怪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黑板上公式的眼睛渐渐失焦,不知回味的是那个扑朔迷离的梦,还是顾梓潼的嫣然一笑。

正午阳光刺破薄雾,在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投下跳跃的光斑。学生们熙熙攘攘地走向食堂,余笙和林琅随饥饿大军屁颠屁颠往食堂走去,仿佛是去朝圣一般,脸上除了期待外就只剩虔诚了。

“吃啥?照烧鸡排还是糖醋里脊?”林琅揉着惺忪睡眼,发出灵魂拷问。

“大碗拉面,清汤。”余笙对窗口阿姨说道。

“我去!笙哥你被夺舍了?吃这么素?”林琅大力拍他肩膀,震得余笙一个趔趄,“还是说被顾女神发好人卡了?或者是被哪个小学生捉弄了?”

“滚蛋!小爷这叫低碳生活,懂吗?”余笙耳根不争气地泛红。

“得了吧,”林琅凑近,贼兮兮道,“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背影上了,其实眼睛已经把人家衣服扒光了吧?”

“你他妈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能装点别的吗?!”余笙接过面碗,热度从碗沿直冲脸颊。

“哎呦喂,这红得跟春晚吉祥物似的还说没......”

林琅的起哄被一个清甜带笑的声音打断。

“诶!哥几个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顾梓潼的小脑袋从余笙旁边探出,发梢带着淡淡薰衣草香,像闯入狼群的精灵。

“哟!顾女神莅临指导!”林琅立刻切换狗腿模式,“我们在严肃批判余笙同志对你存在不可告人的……”

“嗷——!”林琅的惨嚎淹没在余笙精准的脚跟碾压中。余笙埋头,仿佛碗里的面条是达芬奇密码。

“怎么了余同志?”顾梓潼故作委屈地弯下腰,左手自然撑在膝盖上,右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优雅别到耳后,清澈的杏眼带着狡黠的笑意,直勾勾锁定余笙躲闪的目光。

淡淡的香气袭来,余笙的心脏瞬间化身脱缰的哈士奇,在胸腔里疯狂拆家。

操操操!要命!这谁顶得住!余笙僵硬地扭开头,脸红得像刚被杨伟连抽十个耳光。

“我不知道欸,”林琅龇牙咧嘴,顽强补刀,“余同志好像芳心暗许某位下凡的仙女了哦!”

“真的吗余笙同志?”顾梓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好奇和亮晶晶的期待,“是谁呀?我认识吗?”

“没...没有!他胡说八道!诽谤!绝对是诽谤!”余笙仓皇抬头,眼神飘忽,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那个...听说有个美国的...咳...大学要来招生?真的假的?”话题转移得生硬无比。

“哦对!”顾梓潼像是被点醒,轻轻拍了下光洁的额头,“差点忘了!好像是有个叫贝林顿学院的来招生,搞什么精英计划。你俩有兴趣去试试吗?听说条件超好的!”她眨眨眼,带着鼓励。

这时林琅的红油小面也热气腾腾地出锅了,顾梓潼则变戏法似的亮出一块精致的抹茶慕斯蛋糕——她的午餐。

三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余笙和林琅率先落座。顾梓潼目光在余笙旁边的空位和林琅旁边的空位间扫了一下,很自然地拉开了余笙旁边的椅子坐下。

“贝林顿?”林琅对着面条吹气。

“一个国外的大学?”余笙挑起一根面条,心不在焉。

“正经人谁去国外大学啊?”

“是啊。”

“你准备去吗?”

“不去,你准备去吗?”

“中国人不去读外国的大学。”

“去读外国大学的能是中国人?”

“下贱!哈哈哈。”两人举起绿豆沙干杯,发出心照不宣的嗤笑。属实是姜文和廖凡附体了。

顾梓潼扶额,优雅地用叉子挑起一小块蛋糕:“我想去试试,万一呢?你们真不去凑凑热闹?就当开开眼界?”她试图激发两位男士的斗志。

“咋了?去给顾大小姐当炮灰,衬托您的光芒万丈?”林琅吸溜一大口面,含糊道,“炮灰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其实...”余笙的目光落在顾梓潼带着期待的脸上,声音不大,“去看看也不是不行...就当....周末的社会实践?”

林琅夹面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余笙,又看了看顾梓潼眼中闪过的笑意,嘴角咧开一个“我懂”的弧度:“唉...真是拿你没办法。行吧,谁让我是荆楚好兄弟呢?那我也勉为其难地陪你走一趟吧。”

下午放学后,余笙沿着街道往家的方向走去,他喜欢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的感觉,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感,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身负重任的孤独侠客,看着与他无关的拥挤热闹,似乎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是啊,英雄只需要在阴冷的夜里孤独地死去就行,不必有人为他欢呼。

对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闷骚男。

各色的车挤在一个个十字路口,不耐烦地鸣叫着,甜蜜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散步,疲惫的中年大叔拖着的身子走下公交车,又不知朝向何方走去.....真是美好温馨的画面呢。

余笙从城市的一头走向另一头,身旁一座座高楼大厦逐渐远去,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栋栋破旧的居民房,这里的破败与城市的繁荣热闹格格不入。

走进一栋破旧矮小的老式居民楼,走进一间两室一厅的老式公寓,满墙纸沾满了油污,生锈的防盗网,灰蒙蒙的脏玻璃,家里散落着各种酒瓶。

他默默地换上不合脚的破拖鞋,走进了属于他的小小的房间,打开日记本草草写上几笔,然后摊坐在椅子上。

“喂!回来了怎么屁都不放一个。”一个满面胡茬头发乱蓬蓬的男人拎着个酒瓶,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透过那双深邃却无神的眼瞳,仿佛就能看见男人饱经岁月的沧桑。说得好听点叫做搞艺术的,说得直白点就像是流浪汉。

余笙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醉汉。

见余笙没搭理他,男人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吃面吗?我特意为你煮了一锅番茄鸡蛋面。”男人侧过脸拎起酒瓶猛灌一口。

“我不想吃番茄鸡蛋面,还不如随便在楼下买点别的吃的。”

“可外面的不健康......”

“那也比你做的好吃!”

男人低下了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揉皱的零钱放在桌上:“吃的时候加个蛋加根肠啥的。”

余笙点了点零钱便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那个男人,他正是余笙的老爹——余温,“还是老样子啊。”余温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后,跌跌撞撞走出房间,摊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21:30宜昌夷陵长江大桥上。

江边的人群聚聚散散,热恋的情侣就着暧昧的月光依偎在一起,还有老夫老妻牵着手漫步,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在夷陵长江大桥的桥头,林琅背靠着栏杆,一边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罐,一边看着一辆又一辆车拖着长长的尾灯驶过,就像是一位贵族端着昂贵的葡萄酒近距离欣赏一场空前盛大的皇家赛马比赛。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男人——他的父亲——林树枫。

林树枫不知从哪个口袋摸出一盒蓝包黄鹤楼,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问到:“你真的要去那个大学?”然后掏出一个黑金色的Zorro打火机点烟,上面还有好看的纹饰。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喜欢有牌子的东西,总感觉用的打火机叫得出名字的话会显得特洋气,即使是用累死累活跑长途汽车赚的一些钱买的,也会在林琅面前嘚瑟好久。

“不啊...只是陪朋友去参加个面试。”林琅回过神来,他已经喝得有些多了。

林树枫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嘟囔着说:“那就好那就好...听爹的,别去那啥野鸡大学,咱家没那条件。”

父子两再次陷入沉寂,只是默默看着长江的夜景,看着偶尔驶来的几只极为繁华的游轮,游轮上的欢呼声、歌舞声由远及近,再渐行渐远。只剩下两个男人并肩站在桥头,一缕又一缕青烟随着男人的吞吐缓慢地升起再缓慢地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林树枫熄灭了手中的烟,干咳了几声后说道:“我要去见几个老朋友,然后出趟远门,照顾好你自己。”

林琅点了点头,仍旧是默不作声。也许他是习惯了父亲的突然出差,也许他根本就对父亲没有多少感情。那个男人走远了,隐隐可以看见他又点了支烟,一点红光随着那个男人的走远而渐渐消失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林琅捡起酒瓶,走向了桥的另一头,背对着男人挥了挥手,他也不知道是在作别还只是因为单纯受不了男人的二手烟想让驱散烟味。

次日清晨

“贝林顿大学是一所位于美国的贵族学院,据说是一所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名校,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在学校门口,两位中年老师穿着正装,对校长娓娓道来。

其实他们也不太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贝林顿大学,只是这周临时在网上搜了一些关于这所大学的介绍。校长也是一周前收到这所大学发来的一封用好看的花体字写的信,大概内容就是非常欣赏贵校的教学风格,希望与贵校合作,招取优秀学生,今天会有来自贝林顿大学的考核官来举办面试,而且会招收几位尖子生进入贝林顿大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校长自然也是分外重视,他坚信这是学校迈入国际化的第一步。

不远处响起汽车引擎咆哮轰鸣的声音,而后看见两辆墨绿色的阿斯顿马丁疾驰而来,一个漂移后稳稳地停在校领导面前,随后四位西装男女从车里走出。

紧跟其后的是一辆灰白色的保时捷918Spyder飞奔而来,又一个漂亮的漂移后停在阿斯顿马丁的前面,一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校长!”西装革履的男女站在车旁。

这位年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穿着一眼看去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他的眼睛一只是漂亮的海蓝色,而另一只则又散发着威严的金黄色,灿烂的金色秀发随风飘扬,像是北非草原上的一头傲气十足的狮王。

跟着“金毛狮王”身后下车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头发已然变成银白色,穿在身上的纯黑色便服上还绣有中国龙的纹样,隐隐透露着一股浓烈的帝王威压,令人望而生畏。

随行的四人都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而那位老者的手里握着的不是权杖...竟然拿着一块......一块潼关肉夹馍?!

黑衣老者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肉夹馍:“应该没有迟到吧。”

“要不是你说要去买什么狗屁肉夹馍吃,至于这么赶时间吗!”

“唔...哈哈哈哈!话说这肉夹馍真的太香了,你不尝一口吗?”老者呛住了,猛咳两声说道。

“嗯...您老别噎着了。”

两位说着走向前去,随行的人紧跟其后。

“我是贝林顿大学校董,亚历山大。”金毛走向前去和老师们一一握手。

“让你们久等了。”随行当中一位长相清甜的女孩鞠了一躬后紧跟队伍。

六人意气风发地走进校门,不像是来面试的,倒像是进火锅店前顺便问问门口的服务生,你们家的招牌菜是什么一样。

“额...校长,你说这个贝林顿大学真的靠谱吗?”

“他们...不热吗?”

“这校长的发量真是让人羡慕。”

老师们各聊各的,校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周前,贝林顿学院的餐厅“Parfum de Lavande薰衣草香颂”的电梯里

“数百年都没有过这么大阵仗,全球的奥古斯都都来了吧,始皇帝?”那头“金毛狮王”跟在老者后面不解地问道。

“嗯...毕竟不是小事了。”老者如是回道,或许称呼他为始皇帝会更恰当一些。

电梯门打开,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站在电梯口。

“二位迟到了都快半个小时了吧,始皇帝嬴政和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侍者毕恭毕敬地朝他们鞠了个躬,“餐厅内已经清空,其他三位奥古斯都也都已经到了。”

亚历山大摆了摆手:“我知道了,辛苦了。”说完便径直走向餐厅中央的檀木圆桌。

檀木圆桌上已经坐着了三个人:一位扶着额头满脸疲惫的黑人和一位把玩餐刀的白人都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还有一位古铜色皮肤的男孩似乎只有十七岁的样子,眼里却充斥着难以掩盖的忧郁。

微弱的烛光闪烁,显得瓷制的碟子更加富有质感,各种刀叉也都是纯银打造,上面还有各种精致的雕纹,但大家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这奢华的晚宴上。

亚历山大充当解说一样一一介绍参加晚宴的人。

“奥兹曼迪亚斯——拉美西斯二世——古埃及最伟大的法老。”忧郁的少年轻轻地点点头,象征权力与地位的“上埃及的冠冕”也随之抖动。

“曼萨·穆萨——坐拥全世界一半黄金的马里帝国国王。”那个黑人抬起他疲惫的脸,努力挤出个微笑示意,像个疲惫的上班族熬了几通宵都没赶出业绩,在开公司大会时的痛苦与无奈。

“伊凡四世·瓦西利维奇——被誉为雷帝的俄国沙皇。”把玩餐具的白人放下手中的银制餐刀,只是将视线由手上移到了亚历山大和嬴政身上。

“嬴政——中国初代皇帝。”黑衣老者笑着点点头,走到了檀木圆桌的主位坐下,“你也坐吧亚历山大,大家都活了好几个世纪了,虽然都没怎么见面但也不至于一一介绍。”

“我,亚历山大——马其顿国王。”说完便也在陪副的位置落座。

“开吃吧,我们边吃边聊。”嬴政用银质勺子敲击青花瓷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后,今晚的菜肴也被纷纷端出。

大家都开始享用属于他们的餐点。侍者们将勃艮第牛肉、法式蜗牛、马赛鱼汤等经典法餐一一端上餐桌,并在一旁为这五位奥古斯都的杯中斟满1990年产的Romanee Conti,这是法国勃艮第产区的顶级葡萄酒,Romanee Conti因其出色的品质和稀有性在葡萄酒爱好者中享有极高的声誉,似乎握住了酒杯就等同于握住了世界的财富与权力。

奥古斯都源自于拉丁文 Augustus,原意为“神圣”、“高贵”、“庄严”、“至尊至圣”。奥古斯都是一种能力的象征,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奥古斯都的。只有那些至尊至圣的人才有这份荣光,他们逾越了死亡的限制,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群本应该只存在于历史课本的老东西,还能在此聚餐的原因了。他们可以说是地球的守护者,也许称呼他们为地球的统治者更为恰当。

餐桌一片沉寂。

奥兹曼迪亚斯慵懒地挑起一块史特拉斯堡鹅肝配樱桃酱放入口中,率先打破了沉默:“是关于‘受膏者行动’的事吗。”

餐桌又一次陷入沉寂。

“是的。”亚历山大放下餐刀,点了一只玛雅锡卡尔雪茄。

“1995级毕业生沈听澜吗?”曼萨·穆萨头也不抬,切下一块神户肋眼芝士牛排配奶酪松露和焦糖洋葱放入口中,幽幽地说道,“亲爱的亚历山大,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亚历山大仰头猛吸一口雪茄,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受膏者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吗?作为数十年唯一一位新出现的S 级血统,沈听澜到底想做些什么?”奥兹曼迪亚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本该是学院最锋利的剑......”

“同时间发生在中国的‘南天门事变’呢?你始终没有告诉我们最终的结果,始皇帝。”曼萨·穆萨抬起头盯着嬴政,手里还一边切着七分熟的肋眼牛排,“你想瞒多久?”

“其实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情况很糟,他们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秦始皇陵里的‘七星灯’,已经被破坏了两盏了。”嬴政漫不经心地回道,就像在陈述不懂事的孩子打翻了水杯这件事一样。

但餐桌上的其余四人都大惊失色,因为五位奥古斯都都有着独特的技艺保证永生的延续,而嬴政的秦始皇陵无疑是最最安全的地方了,秦始皇陵遍布陷阱和早已失传的古中国秘法,而且内部充满水银在皇陵内部形成了独特的运转矩阵,即便是优秀的A级血统误入其中也只能跟普通人一样等死。

暂且不论七星灯全灭后完嬴政的永生将会停止,现在已经破坏了其中两盏,嬴政的实力也相应的减少了两成...怪不得嬴政突然一下衰老了这么多。

“你有什么头绪吗?”伊凡四世舀起一勺鱼子酱放入口中。

“没有,只是提醒各位提防一下,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嬴政咬了一口香煎鲷鱼排。

“那沈听澜该怎么处置?”奥兹曼迪亚斯舀了一勺散发朗姆酒和香草气味的可丽露。

“只要是他不想露面,以他的神谕,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亚历山大说道,“不过要是碰见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大可以先斩后奏,”嬴政抿了一口法式奶油蘑菇汤,“如果做得到的话。”

“真该死...”曼萨·姆萨嘴里的法式焗蜗牛都快喷了出来,“为什么叛逃的偏偏是他!”

“我要回趟中国,去接几位优秀的新生,顺便见见我的老朋友。”嬴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亚历山大,你要一起去吗?在‘受膏者行动’中你受了严重的内伤,刚好可以找个中医给你调理一下。”

亚历山大起身掐灭雪茄点了点头。

曼萨·穆萨和伊凡四世一同起身。

奥兹曼迪亚斯则是伸了个懒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那我就去趟塔里木找找耶和华吧。学院对中国西北部的勘测一直没什么成效,不过他应该还在那里。”

始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去中国哪座城市?”亚历山大问到。

“湖北宜昌——一座古老的城市,我提了一周后的大学面试。”

夜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习习凉风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五位奥古斯都,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散去了世界各地。

学校会议厅内,嬴政和亚历山大坐在正中间,其余的四人布置着会议厅为中午的面试做准备,虽然会议厅的大门紧锁,但仍拦不住好奇的学生扒着窗子偷看里面的动静。

“诶!笙哥你挡着我了!”

“哇哦,我看到里面有只金毛诶...”

亚历山大嘴角抽动,嬴政却大笑着拍着大腿:“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你说对吧,金毛。”

由于血统的原因亚历山大和始皇帝的听觉都是常人的数十倍,自然很清楚外面的动静。

亚历山大冲了出去打开会议厅的大门:“喂!小鬼们,滚远点!”

“哟,这金毛还会说中文呢?!”余笙被吓得不轻。

“真的诶,活久见!”林琅倒是胆子大一些。

“你的头发是染的还是天生的呀?”林琅伸手想去薅亚历山大的头发。

亚历山大青筋暴起......

“喂喂喂!你们在干什么!”校长连忙冲过来,大声呵斥道。

“快溜,秃头校长来了!”余笙拉着林琅往教室冲去,“被他逮到还不知道会被伟哥怎么骂!”

“哎...累死我了”校长气喘吁吁地解释道,“他们俩个是我们学校的...问题学生......这不代表我们学校的全部学生......其实我们的学生...还是很优秀的...”校长连忙解释道,生怕给考核官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别这么说,我倒是挺欣赏这两个年轻人的。”嬴政不知何时闪了过来,大笑得说道。

“啊?什么?!”校长一脸震惊,头脑飞速运转,硬是没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我去,这位老者是看上这俩货什么了,看上他俩成绩了吗?不对呀,他俩成绩很一般呀...那是看上他俩长相了吗?不对呀,比他俩好看的一抓一大把呀...那是因为他俩家境好吗?不对呀,他俩穷光蛋有啥家境...那是因为他俩听话懂事性格好吗?该死...我怎么会这么想...

“会议厅也已经布置好了,可以开始面试了。”一位考核官迎面走来,将考核的报名名单递给嬴政,嬴政瞄了一眼便扔给处于震惊的校长。

校长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名单:苏文惜,学校学生会主席,是妥妥的文科状元;赵宏启,拿过全国数学奥赛金牌,钢琴十级;顾梓潼,成绩虽说不是很拔尖但处于上游,家里还是做矿产生意的;董紫琳,芭蕾舞八级,老爹是市官员......强者如云的名单中,竟然还有余笙和林琅...

不是校长我瞧不起差生,而是这俩人与其他几位显得格格不入。就像英勇无比的斯巴达三百勇士中混进了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整个画风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了...

面试消息通知后,余笙和林琅早早就到等候厅里等待面试,今天是周六,他们可不想因为面试而耽误了宝贵的假期时间。

随着面试时间的接近,面试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但每个人看见余笙和林琅时都难以掩盖惊讶的神色。好比海参鲍鱼进锅的时候,看见锅里飘着两片廉价火腿肠。

大家都拿着稿子认真准备面试,等候厅内的背诵声此起彼伏。

“不是...他们怎么都在背东西?!还有背英语的...”余笙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琅。

“可...那个金毛不是说的中文吗?”

“怎么办?我们啥都没准备,真去当炮灰吗?”

顾梓潼从他俩中间探出她的小脑袋,递给他俩两沓稿纸,“啰...早知道你俩没准备。”

“感谢感谢!多亏你呀,顾大小姐!”林琅顿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接过稿纸。

余笙看到顾梓潼就连忙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掩饰他脸上的慌乱:“谢...谢谢。”

稿纸上还带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祝两位面试顺利!”顾梓潼挥了挥手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也开始了准备,她似乎在第二个。

第一个是苏文惜,他穿着每次在学生会开会时的正装,梳了个油光发亮的中分,自信地走进进了会议厅进行面试。

十分钟后,苏文惜灰头土脸地走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问的问题难吗?”大家关切地迎上前去,都希望得到有用的情报。

“还好。我抽到了经济学的问题,问我是如何看待菲利普斯曲线的消亡的,还有解释科斯定理的实践困境。”

在场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剩余的人都无心再去背他们准备的稿子,如果苏文惜说得是真的话,那么再去看这些话术真的就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祈祷抽到一个简单点的题目。

“下一位,顾梓潼,请进!”考核官微笑着走进等候厅说道。

顾梓潼用手捋了捋刘海,走进了面试厅。

七分钟后顾梓潼低着头走了出来,脚步虚浮。

“怎么样怎么样?”林琅问道。

其实周围人包括余笙都很好奇,但都不好开口问,毕竟面试结果似乎已经写在脸上了。

“大概是让我分辨少即是多还是少即是乏味。全英文的,有几个词我还没听太懂。”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着头走到了一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余笙真的很想去安慰一下顾梓潼,可话到他的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在一旁一直耷拉着脑袋。

林琅看着陆续进去和出来的人似乎都面露难色,隐隐对接下来的面试感到后怕,虽然他并不在乎面试结果。

“下一位,余笙!”考核官满脸都是灿然如阳光般的笑容。

余笙走进面试厅前的一刻还扭头看了一眼顾梓潼,她仍旧是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余笙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也没多想,缓缓走进了面试厅。

推开面试厅的大门,考核官依次坐成一排,长条桌后坐着五位面试官,正中间的金发男子和那位黑衣老者气场尤为强大。

黑衣老者一直盯着他,笑得很开心,就像老虎看见了他的晚饭一样。

余笙抽了一份题目后就回到座位坐了下来。

“那么第一个问题,”一位带着眼镜的白人男人微笑着说道,他面前的名牌上写的“本杰明·克拉克”。

余笙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问道:“不应该是英文吗?”

会议厅的人都愣了一下,随之一片哄笑。

中间的老者干咳了两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英语回答。”

余笙尴尬地点点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怎样才能实现长生不老?”

“啊这...”余笙如遭雷击,我勒个去,这是抽的什么题目,一上来就问些千古谜题。余笙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或是说,你想得到永生吗?”本杰明追问道。

“不。”余笙很果断地回答道,“那会很孤独吧...看着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吧。”

亚历山大心里微微抽搐了一下,愣了神。

“你不觉得永生是件很美妙的事吗?”嬴政沉吟片刻说道。

“不觉得...与其一个人痛苦地活着,我宁愿轰轰烈烈地去死。”余笙轻声说道,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本杰明不再追问,余笙也不清楚自己的回答究竟对不对。

“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超自然力量吗?”一位长相端庄的中国男人接着问余笙,他面前的名牌写着“许逸舟”。

余笙再次愣住,怎么尽是些不着调的问题。

“回答问题吧,余笙!”一位清秀的美女面试官冲着他甜美的微笑着说道,她面前的名牌写着“叶可昕”。

“噢...当然相信呀!”

“那你的生活中为什么没有出现这样的超自然现象呢?”另一位女面试官问道她的名牌上写着“柚木芽衣”。

“那是因为他们怕被中科院抓去做实验吧。”

全场陷入了沉默。

“很有创意的回答...”亚历山大打破了僵局。

“面试结束了,你可以走了。”嬴政笑着说道。

现场的考核官面面相觑,连余笙也是一头雾水,不明不白地开始,稀里糊涂地结束。

“可他并没有对问题里参杂的经文产生共鸣...”亚历山大在余笙走后缓缓开口。

嬴政笑着说道:“已经不需要问下去了,我对他的血统评估为S 级。”

在座的各位顿时肃穆,他们是知道余笙有资格入选所以才故意放了水,只是没想到余笙的血统纯度竟是如此之高。

“叫下一位吧,过场还是要走完的。”亚历山大沉默片刻说道。

“三分钟?!连自我介绍都没说完就被赶出来了吧?”董紫琳轻蔑地挑了挑眉。

余笙懒得搭理她的嘲讽。

余笙只注意到了顾梓潼仍旧低着头,他有些心疼。

“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吃点好吃的就不会难过了。”余笙走到顾梓潼的面前。

顾梓潼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余笙,似乎是回答什么天大的事,一下一下地点头,动作很慢,但很郑重,她整了整她的小白裙,咧开嘴冲余笙笑了笑。

“嗯...走吧?”

“嗯!走吧!”

俩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私奔”了…

“想吃什么,我请你!”

“哟,小鱼子怎么这么大气呀?”

“看你出来后情绪就很低落。”

“所以,这算是安慰嘛?”

“嗯...算吧。”

“好!不过我要先回家拿点东西,你可以把你的萧也带着吗?”顾梓潼抬头注视着余笙,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

“好。”余笙点了点头。

平日里一向爱凑热闹的林琅这时却没打趣这对私奔的“狗男女”,而是郑重地走进了会议厅。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吧,火锅店里座无虚席。

“在快秋天的时候吃上一顿火锅真是太爽了呢!”顾梓潼笑嘻嘻地夹起一块毛肚放入嘴中。

余笙默默地看着自己下入白汤里的涮羊肉,也不时地咽着口水。

“涮羊肉不都是下辣锅吗?白汤涮的羊肉能好吃嘛?”顾梓潼挑了挑眉,看着余笙说道。

余笙夹起涮好的羊肉蘸着麻酱,不愿意承认自己吃不了辣的事实,小声嘟囔道:“明明白汤涮羊肉更香一些好吧。”余笙想了想,咽了口水把羊肉连带他那盘麻酱蘸料一同递给了顾梓潼,“不信你尝尝?”

顾梓潼像得逞了的小孩子那样咧嘴笑了起来,夹起一块羊肉就往嘴里送,嘴里一边嚼着还一边啧啧点头。

余笙就这样看着她。顾梓潼用好看的花簪盘起了头发,银制的复古十字架耳坠随头一起摇摆,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稍稍浸湿了她的刘海,被辣红的嘴像涂了口红一样,更是给这位花季少女蒙上了一层性感的外衣。似乎是觉得白汤涮的羊肉味道出奇的好,一双杏眼忽然灵动起来,但又迅速恢复平静,嘟嘟嘴傲娇着说道:“其实也就这样吧...”

什么神圣的革命友谊呀,什么只是有好感而不是喜欢呀...都他妈去见鬼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余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朦胧爱意,也许是刚刚,也许是很久之前就有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喂!小鱼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呀?”顾梓潼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蘸碟里的小米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余笙也低着头拨弄着麻酱里的香菜,像是没有听到顾梓潼说话一样。

只有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

“诶,你去过西湖吗?那里真的好漂亮的。以后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西湖,我可以和他一起看晴天的西湖,也可以看雨天的西湖。可以和他坐在西湖边的长椅吹着温凉的湖风,看斑驳飘逸的柳影听水浪和着风林。虽然我当时去的时候后面有一个赤膊大爷,他一个人自在地享受阳光和湖光山色......”顾梓潼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双眼睛似乎闪烁着星星,视线渐渐从那几颗小米辣移到余笙脸上。

“啊...是吗?那样确实很美好的样子诶...”余笙点点头,拨弄香菜的筷子停了下来,片刻后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你说的西湖看看。”

顾梓潼听见后愣了一下,停下了她的碎碎念,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迅速消失。一只手托着半边脸,另一只手端起了可乐,缓缓摇晃着易拉罐,像极了品酒师品鉴高级红酒,盯着铁罐子上的logo,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小余子,那你准备跟谁一块去呢?”

“......”

“想跟董紫琳一块吗?你平时总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盯着人家。”顾梓潼紧皱着眉头,“欸...不对,应该是柚木芽衣,你应该更喜欢那一款...”

“柚木芽衣...谁呀?”

“就是那个日本面试官呀!别在这里装傻。”

“其实我更喜欢中森明菜那一款…”

“......”

沉默片刻,余笙缓缓说道。

“当然不会和她一块啊,要和也是和...”余笙欲言又止,看着眼前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吞吞吐吐,顾梓潼这三个字仿佛舌头在嘴里炒烂了都没有说出来。

顾梓潼看着余笙窘迫的样子却笑出了声来:“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其实你想和谁去都无所谓啦,那里很美,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再去一次...”

余笙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守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一会陪我散会步吧。”顾梓潼放下可乐罐若有所思地说着。

蓝黑色的江水从远方滚滚而来,宛若一条青黑色的巨龙横亘在这片荆楚大地,长江倒映着月光,显现出片片雪白的鳞甲。街边昏黄色的路灯却给这个浠沥沥的雨夜染上了暖色调的滤镜,显得世间的一切都那么的美好,似乎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街上蒙蒙的细雨下个不停,像个无助的少女无声地哭泣。

“下雨了?!那我们还去散步嘛...”

“走呗。我刚好带了把伞。”顾梓潼从包里抽出一把水墨风格油纸伞,上面有漂亮的书法字。

“这么小的一把伞,只够一个人打吧。”

顾梓潼朝余笙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单撂下一句话就假装快步向前走:“不爱打伞你别打。”

“诶!开玩笑的,别生气嘛。”余笙嬉笑得跟上顾梓潼。

也许是下雨天的缘故,今晚长江边上的行人比以往要少,远远看去只剩下那一点黑和一抹白在沿岸缓缓移动。

余笙一点也不喜欢下雨,鞋子会沾满难洗的泥,要是淋到雨还要洗淋湿的衣服。不过这些倒还无所谓,他更讨厌的是潮湿阴暗的气候,窝在房间里,余笙就像一块慢慢发霉的酸奶酪,又酸又臭,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他自己也不喜欢。就连他的妈妈也是在一个雨夜里离开他的。

只不过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他喜欢的人,并给了他一个喜欢雨天的理由,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和喜欢的人在雨夜里共撑着一把伞,沿着长江慢慢地走,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可以在一起看看江景呀,还可以在一起聊聊幼稚可笑的过去和虚无缥缈的未来呀啥的。想想似乎也没那么糟吧。

“你其实不喜欢雨天的对吧。”

“没...没有...其实还是很喜欢的。”

“真没有吗?”顾梓潼狡黠地冲着余笙笑着。

“真...真的,我还蛮喜欢这湿湿的空气的。”说完余笙猛猛大吸一口空气,刻意装作一副惬意的样子。

余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怕顾梓潼知道自己不喜欢雨天就草草结束今天的散步,也许是担心顾梓潼觉得他们喜欢的天气不一样不是一路子人吧,然后渐行渐远,杳无音讯。他想和她有以后,以后能和她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能和她促膝长谈,剥开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能牵着她的手说着些只有彼此能听见的老派情话,毕业之后说不定还能去她说的那个什么西湖看看。

想想还真是不赖呢...

“叫你带的笛子带着在吧。”走到一处凉亭下,顾梓潼指了指余笙身后背着的黑色袋子说道。

“那是箫!”

“哦好好好...是箫,你带着在吧。”

“在包里,”余笙疑惑不解看向身旁的顾梓潼,“突然让我带萧做什么。”

顾梓潼没有看向他,像是故意躲闪他的眼神,扭头看向了黑沉沉的江面:“废话!当然是想听你吹曲子了,吹你最拿手的曲子,就吹弱水三千吧”

余笙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拿出箫,“你怎么知道我我会这首曲子,我记得我跟你只说过我会吹箫而已。”

“这不重要...你之前跟我说过了的,可能是你忘记了吧。”顾梓潼扭头看向江面。

余笙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顾梓潼今天怪怪的。

余笙低头长长呼了口气,便开始吹奏起来。

绵绵细雨织成的薄纱笼罩着一黑一白两人,昏黄的灯光又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细雨微微浸湿了顾梓潼的发梢,顺着她白皙的脸缓缓流下,水墨画样式的油纸伞好像并没有为顾梓潼挡住太多的雨。她依旧望着那片江面,依着余笙的箫声唱了起来,用的苏州方言,吴侬软语,甚是好听:

“一双鸳鸯

戏在雨中那水面

就像思念苦里透着甜

我不问弱水三千几人能为我怨

轮回百转

红尘笑看偏偏为你眷恋

只求陪你续前缘...”

城市的霓虹灯还是那么闪烁,雨依旧下得不紧不慢,微风轻抚带来了一丝寒意,也抹去了温馨雨夜的那一抹暖色调。

“唱的很好听,”余笙抿了一下嘴,低头回味刚刚的那一段,“就像民国的戏子唱的一样好听...”

顾梓潼却没有理他,用手擦拭着发梢上和脸上的水珠,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以后学着吹笛子吧,箫的声音太沉闷了,我不喜欢。”

余笙频频点头,还沉浸在刚刚曼妙的歌声中,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仿佛让人看见了一个落魄的民国才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死在自己的怀里,除了紧紧抱着他,让他的体温流失的不那么快之外,好像也只能一边轻轻唱着歌,一边按着他腹部的伤口,最后思来想去也只好颤颤巍巍说出一句来世再续今生的缘分作为道别,无力地安慰她最爱的人。

这是何等的悲凉,何等的...

“余笙,你在听我说话吗?”

余笙猛地抬头,才发现顾梓潼一直在看着他:一头秀发齐腰散披在那身素白色的连衣裙上,雨水沿着蕾丝花边渗进了衣服里倒为这件连衣裙增添了几分层次感,让本就处于青春期的少女的身材显得更加曼妙,那双被雨浸润过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水灵,但透过她棕褐色的瞳孔,除了些许喜悦之外,余笙觉得又带有几分悲伤,他描述不出那种表情。

也许是他多想了吧。

“你今天好美。”对视了好几秒后余笙缓缓吐几个字。

“哎呀...怎么突然这么肉麻?!”顾梓潼那张素白的脸变得通红,连忙低头用手捂住发烫的脸,“好了好了,知道了。”

夜雨还是下个不停,江边的那一点黑和一抹白又开始缓缓移动。

顾梓潼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却在不停地转动伞柄。

“感觉你今天好像有些心事。”

“这你都看出来了?”

“感觉你和平时不一样了。”

“余笙,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办。”顾梓潼低着头说到。

余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好像有块大石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嘴开了又合,始终无法给出一个他认为满意的答案,只是愣愣地看着顾梓潼。

余笙的大脑飞速地思索着,为什么顾梓潼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不成是因为那个面试其实是通过了的,顾梓潼由于要出国才觉得悲伤吗?不对呀,结果也没出来呀。难不成是富家大小姐有家族联姻的传统吗?莫非她得了癌症晚期?我靠!谁家好人得了癌症晚期还若无其事地到处溜达?莫非是我得了绝症?这好像更离谱了......死脑子,快想啊!!

“余笙,如果很久以后,你要是还喜欢我的话,会娶我吗?”

天呐!!果然是家族联姻吗?这种话都说出来?!不是家族联姻还能是什么?余笙感觉脑子像是突然炸开了一般,刚刚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顾梓潼看着余笙宕机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傻呀你,开玩笑的啦。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笨蛋!”

余笙的大脑从一片混乱变得一片空白,像是把一团揉皱了的纸舒展开来,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宕机了吧。

啊哈哈,果然是开玩笑吗。看来真是虚惊一场呢。

“就算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要总吃外面的路边摊,那不干净的吃了会肚子痛的;你要好好睡觉,你总爱熬夜打游戏,这样第二天会没精神的;上了大学要多交朋友,我感觉你天天也就和林琅待在一块;每天都开心点,虽然你每天都嬉皮笑脸的,但总觉得你有些丧丧的,还有啊还有...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顾梓潼的语速越来越快,油纸伞也越转越快。

“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请告诉我好嘛?”

顾梓潼扔下了伞一头扎进余笙的怀里,紧紧抱着余笙。

余笙被顾梓潼突如其来的拥抱吓着了,看着小鸟依人的顾梓潼,余笙再也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我喜欢你,可以......”

“没人教过你吗?像女孩子表白要从一束花开始。我喜欢玫瑰,下次你带一束玫瑰花来向我表白,我再同意你。”顾梓潼打断了余笙的话,抬头冲着余笙笑道。

薰衣草的香味裹挟着暧昧的气息在雨夜里弥漫开来。油纸伞掉落在路边,冰冷的雨夜里只剩下一堆热恋的爱人相互拥抱。

“余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那就等着我下次带最鲜艳的玫瑰来找你吧。”

“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余笙一路护送顾梓潼到了别墅区的保安亭,像一个忠贞的骑士。

顾梓潼停下了脚步收起了油纸伞,回头看着余笙。好似在说,今天到此为止了,你快快回去吧。

余笙只能无助地看着顾梓潼,就像一条乞求收留的流浪狗。

顾梓潼笑盈盈地对他说,“就送到这吧,”顺手又把油纸伞递给了余笙,“外面还在下雨,别淋着了。”

余笙接过伞,仍旧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是被半截火腿肠打发走的小狗,死皮赖脸想再陪着多走一段路,多说几句话。

顾梓潼噗呲笑出了声,看了眼时间轻声说着:“哎呀,又不是明天见不到了,这把油纸伞送你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明天还给我吧。快点回去,别着凉了。”

“那...明天见”余笙依依不舍地说着。

“明天见!”顾梓潼笑嘻嘻地朝余笙招了招手。

顾梓潼看着黑衣少年撑起了水墨风的油纸伞慢慢走远,身影变得模糊,直至消失在雨夜的尽头。

天空的一滴滴雨落在她的脸上却似化作两行泪缓缓落下。

余笙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顾梓潼流泪了,不知道她为何流泪。只是有节奏地转动着手里的油纸伞,步伐轻快,自言自语。

“一会回家先洗个热水澡,身上很多地方都淋湿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女生送的礼物呢,算是定情信物吗?“

“然后写写日记,我要记住这伟大的一天。“

“今天的曲子还吹得不错,没出什么岔子...”

余笙停下了脚步,从背后取下那支箫,没有什么比承载着男孩多年记忆的乐器作为定情信物再好不过的了,这个萧是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这也是余笙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了。

余笙调转了方向,往刚刚分别的地方跑去。

夜雨越下越大,有节奏地落在油纸伞上,雨珠顺着伞面滑下,又在地上汇聚成肮脏的水流涌入下水道。

余笙只知道顾梓潼家的大致位置,本想冲进小区,等找到顾梓潼后再跟保安解释,他真的迫不及待想看到顾梓潼收到这份特殊礼物时的表情了。

出乎意料的是值夜班的保安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余笙临时改变主意,由硬闯变为潜入,收起油纸伞,悄悄钻过栅栏,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向他的目的地。

就快要到了,余笙的心跳不断加快,紧紧握着油纸伞和箫。

还有一个转角就到了...

转角过后余笙愣在了原地,瞳孔地震,连路灯都照不亮的雨夜里,他却清楚地看见了那位穿着素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只不过她好像快要死了......

一个魁梧的黑影背对着余笙,抱着穿素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看着娇嫩的肌肤全部暴露了出来,然后亲吻撕咬女孩的肌肤,那双手更是在女孩的身上摸来摸去,发出阵阵狞笑,简直就是一只恶魔!

女孩的脖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血止不住地从她那纤细的脖颈流下,她连哭喊求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地流泪。

女孩好像看到了余笙,无助的眼神就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余笙的心里,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地似乎想说些什么,是“救命”还是“快跑”?

余笙两条腿格外得僵硬,既不能向前,也无法后退,楞楞地呆在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余笙大脑飞速地运转,但就算大脑cpu烧坏也想不出个什么对策,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吗?我做得到吗?我真的能做到吗?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不都说了勇气是人类的赞歌吗?可胆怯是生物的本能啊!!我真的怕死怕得不行,小时候就连游乐园里的海盗船都不敢去坐。我拿什么跟他打?手里的箫吗,还是油纸伞...

在恐惧面前,余笙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迈动僵硬的四肢试图悄悄退后,不料却因太过紧张不小心踩到水坑仰面摔了一跤。

“啊啊啊啊!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要杀我啊!!”余笙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狼狈逃跑,“救命啊!!救命!!”

油纸伞和箫都被余笙扔在了原地。

黑影被惊动了,丢下了衣不蔽体的女孩跑走了。

四周巡逻的保安发现倒在保安亭里的尸体和余笙的哭喊,拿着防爆盾和警棍珊珊来迟。

余笙跌跌撞撞冲向两个保安,却被其中一个保安眼疾手快按倒在地上,另一个保安用防爆盾把余笙压在身下,余笙的鼻涕眼泪与地上的水洼混在一起,极其恶心,带着哭腔说到:“救救她...快去救救她...求求你们了。”手指着刚刚他逃离地方。

“老王,松手吧,他不像是杀了人的。”刚刚撂倒余笙的保安拍了拍拿着防爆盾保安的肩。

那个保安才松手,顺便把余笙拉了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她...”余笙抽泣着。

“什么?还有受害者?”老王皱了皱眉头,“张队长,要是业主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得被炒鱿鱼吧。”

“别他妈哭了,你说的人在哪!!”老张着急地冲余笙大吼,然后掏出对讲机大喊,“加大巡查力度,有情况及时上报,他妈的,一个个干什么吃的,能闹出这么大个事出来。”

余笙领着两个保安往回走。

渐渐的,那一抹素色又出现在了雨夜里,一动不动,任由雨水侵蚀。

余笙浑身颤抖,跪在了女孩面前,女孩原本精致好看的白色连衣裙变得了一块肮脏的红色破布,胸前大片的血迹混着肮脏的泥水。他整理着女孩的衣服,试图遮住她裸露的肌肤。女孩膝盖和胳膊上有多处淤青,但更多的是被撕咬后留下的牙印,余笙抱起女孩,稍稍用力就能感受到她体内七零八碎的骨头,那把匕首还插在女孩的脖颈处,不过没有太多血流出来,淋了那么久的雨,血已经差不多流干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女孩的名字,女孩双眼只是无神地望着天空,看着天空的雨滴滴落眼眶,再顺着脸颊流下。

余笙不断地为女孩擦去脸上的血渍和泥泞,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看清了女孩的脸,这个死相凄惨的女孩正是刚刚送他油纸伞的顾梓潼,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幅景象。

“该死的王八蛋!老王!叫你打的120和110呢!他妈的怎么这么慢!”张队长见到后骂骂咧咧的。

张队长扭过头去,掐着老王的脖子,顺带把老王的头也扭了过去。

“警察已经来了,救护车也停在门外了,我这就出去叫他们抬担架来。”老王立马明白了张队长的意思。

是啊,这该怎么救回来呢,暂且不说这个女孩的脖子上的匕首是否致命,看地面上惊人的出血量都能让抢救的人心里凉一大截,还不如让这个男孩好好跟她做个道别,起码在警方赶来,拉开他们两之前。

“不要死啊!求求你了,不要啊!呜呜呜...”余笙呜咽地哭着,“不要离开我,我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地向你表白!还没有送你玫瑰花呢!你不是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快回答我啊...”

年轻人总觉得来日方长,未来可期。说不出口的爱意可以不用大声去喊我爱你,可以每天为那个女孩带杯奶茶慢慢展现自己的爱,她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份爱意。做不出的排列组合也可以不着急去翻参考答案,可以自己慢慢琢磨,就算是用最笨拙的方法也总会算出来。可又有多少人在某天捧着奶茶准备送给他心爱的女孩的时候,她却已经离开,而他也只能默默收起这份隐晦的爱。

余笙就是这样的胆小鬼,渴望被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就算别人冲到了他的面前问他喜不喜欢,他也只会支支吾吾,“我爱你”三个字在嘴里始终说不出来。

余笙跪在地上,低头去亲了她最后一下,当时流下的那颗眼泪,永远在余笙面前晃着。

“我爱你...”余笙抬头后缓缓吐出几个字后,失去了意识。

顾梓潼的血和余笙的眼泪与雨水交融,一同流进了城市肮脏的下水道里。

那场骇人听闻的事件轰动了整座城市,嫌疑人当晚便被抓捕归案,余笙醒来已经是在次日医院的病床上,嘴里嘀嘀咕咕念着顾梓潼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你醒了。”一个陌生但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余笙缓缓坐起,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他的床头,给他递来了一杯水。

“顾梓潼!”余笙大喊一声,猛地抱住了眼前这个身影,好像晚一点这个身影就会消失似的,全然不顾身影端着的水被他撞洒了一地。

那人看见余笙的真情表露也抱紧余笙,放声哭了起来。

“诶诶诶,可以了可以了。”一个男人拉开了他们两个。

他们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分开,余笙方才意识到他刚刚抱着的早就不是顾梓潼了,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两个眼眶已经哭得通红。

“你也不能抱完人女儿抱人家妈呀。”那个男人难为情地说道。

余笙转头看见将他们分开的男人正是余温,这人竟然罕见的既没上班,也没去喝酒。

“晚上见你没回来就出去找你了,听说你出事了也就请了假过来了。”余温好像看懂了余笙的疑惑主动说了出来,“这是顾梓潼的爸爸和妈妈...”

两人努力挤出微笑向余笙点了下头,但那个表情僵硬得不行,简直丑爆了。

余笙也点点头,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顾梓潼呢,她去哪了?”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不一会顾梓潼的妈妈高雅楠忍不住了,又哭了起来。

她的爸爸顾川轻轻拍打着高雅楠的背,长叹一口气。余温则站在一边低头沉默不语。

病房里的气氛沉默的让人可怕,余笙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怎么都不说话啊?顾梓潼呢?”他又一遍地追问道,即使余笙知道,再怎么愚钝笨拙的人看这个情况都已经明白结果,即使余笙知道昨天晚上他跌跌撞撞去抱顾梓潼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微弱的呼吸了,但他不死心,只要结果不从别人口里得出来,他就是不会死心。

“她已经死了。”顾川叹了口气,艰难地说道,“发现你们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最后不是把她送到了手术台,而是法医那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由于死因明显,并且嫌疑人已经落网,所以可以不用解剖尸体,今天下午就能去认领...”

“呜呜呜别说了别说了...”高雅楠哭闹着捂住顾川的嘴。

顾川挣脱,一把把高雅楠抱在怀里,继续说道:“不过还是得感谢你叫人去保护我们家潼潼,只是救援晚了一些,要是我们能早一些赶到,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顾川也开始哽咽。

余温难为地看着两位哭成了泪人的夫妻,一双手悄悄搭在余笙的肩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们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余笙,余笙的眼里也满是落寞与悲伤。

“潼潼昨天还跟我们炫耀她喜欢的男孩子要请她吃饭,她要和她喜欢的男孩约会了,想必那个人就是你吧。”良久,高雅楠一字一句哽咽地说道,“晚上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收拾潼潼的遗物吗,我想有些东西,她是愿意给你的。”

顾川和高雅楠的话都很慢很小心翼翼,却像一把又一把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余笙的心里。顾川和高雅楠还天真地认为余笙是什么拯救顾梓潼,把凶手吓跑的大英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余笙当时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肯定会对他嗤之以鼻吧。

余笙没有辩解,他只是在想要是当时勇敢点就好了,抱着心爱的人壮烈地死去,也比当个苟且偷生的老鼠强上一万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