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破沧州大陆南城国汴城的晨雾，如碎金般洒在萧家后院的竹屋上。竹屋烟囱里飘出的药烟带着灵草气息，混着院外潺潺的灵溪流水声、鸡舍里灵鸡清亮的啼鸣，本该是让人心安的晨间景致，却被竹屋内断断续续的痛呼搅得变了味。
“嘶——胖子！轻点！你是想把我皮扒了炼药不成？”
稚嫩的嗓音裹着疼意，从半开的竹门飘出来。走近些，浓郁的灵草药香扑面而来，还掺着淡淡的止血符纸灼烧后的焦味。木床中央躺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年，上身赤裸，脊背、肩头满是青紫交加的杖痕，渗血的地方敷着墨绿色的药膏，正是萧家的“废财”萧天。
床边站着个圆滚滚的少年，一身灰布短打被汗水浸得发皱，正是萧天唯一的好友石毅。他左手托着药碗，右手捏着棉团，笨拙地往萧天伤口上涂药，圆脸上满是心疼，偏偏力气没个准头：“小天，忍着点！这可是我爹用‘止血草’‘凝肌花’炼的药膏，贵着呢！涂完三天就能结痂。”
石毅看着憨，力气却大得惊人，天生土系灵根，虽刚引气入体，却能单手举起半人高的青石碾子，汴城没人敢惹他。往日里萧天被人欺负，都是他冲在前头挡着，此刻见好友疼得额角冒冷汗，他嘴上絮叨，手劲却悄悄放轻：“那萧敬山也太狠了！三十‘惊雷杖’啊！这杖子里掺了雷纹符，一杖下去能震得人灵脉发麻，也就你能扛住。”
萧天咬着牙，疼得腮帮子发紧，却还不忘打趣：“不然怎么叫‘废财’？扛揍也是本事，省得曼娘再花钱给我买‘护脉丹’。”他天生灵脉淤塞，无法引气入体，萧曼娘为了给他治伤、寻觉醒灵脉的机缘，早已把嫁妆花得七七八八，“废财”的名号在汴城早就传开了——既指他耗费钱财，也暗讽他是个练不出本事的废材。
石毅刚要接话，手上力气又没控制好，萧天顿时疼得倒抽冷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胖子！你故意的吧？信不信我让曼娘扣你下个月的灵米？”
“别别别！”石毅赶紧收回手，慌得差点把药碗打翻，“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还嘴贫……对了，瑾儿妹妹和曼姨还在门外熬药呢，要是听见你喊这么惨，指不定又要冲进来。”
话音刚落，竹门外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蹲在药炉旁煽火的慕容瑾猛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添灵草的萧曼娘，声音带着担忧：“曼姨，小天哥哥的叫声怎么这么响？会不会是药膏不管用？”
萧曼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裙，素面朝天，却难掩清丽容貌——她本是汴城有名的美人，当年为了生下萧天，执意不嫁，独自带着儿子寄居于萧家旁支，这些年受了不少非议，却始终挺直着脊背。她往药炉里添了株“冰心草”，药汤咕嘟咕嘟冒泡，香气更浓：“放心，石大夫的药错不了，就是这孩子嘴硬，疼了也不肯好好哼一声。”
慕容瑾还是不放心，手里的蒲扇越煽越快，脸颊被炉火映得通红。她本是北雪国慕容世家的小姐，三年前父母有事，将她托付给世交萧家，还定下了她与萧家嫡长子萧炎的婚约。可她第一次见萧天，就被那个躲在桑树下偷偷给灵猫喂灵糕的少年吸引，只是这份心思，她只能藏在心里。
听着屋内的痛呼声又响了起来，慕容瑾再也坐不住，丢下蒲扇就往竹屋冲：“我去看看小天哥哥！”
竹屋内，萧天正疼得龇牙咧嘴，见慕容瑾掀帘进来，脸瞬间红了——他上身还光着，伤口露在外面，实在不雅。他赶紧推了推石毅：“快！把被子给我盖上！”
石毅反应慢半拍，等他抓过被子时，慕容瑾已经站到了床边。她看着萧天满背的伤痕，眼圈瞬间红了：“小天哥哥，你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石毅看着慕容瑾泛红的眼眶和萧天慌乱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瑾儿妹妹，你这么着急冲进来，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天啊？”
慕容瑾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手忙脚乱地转身：“谁、谁喜欢他了！我就是担心药膏不够……”话没说完，她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竹屋，连帘子都忘了放下来。
萧曼娘刚好端着药碗过来，见慕容瑾红着脸跑走，又看了看屋内窘迫的萧天，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让着点瑾儿。”
萧天别过脸，不敢看萧曼娘的眼睛：“娘，胖子胡说八道呢。”
石毅撇撇嘴，小声嘀咕：“我才没胡说呢，瑾儿妹妹看你的眼神，全汴城也就你没看出来。”
萧曼娘没再拆穿，把药碗递给石毅：“快把药给小天喂了，这药里加了‘凝神草’，能让他少疼点。”说完，她转身走出竹屋，给两个少年留了空间。
石毅舀起一勺药，吹了吹才递到萧天嘴边：“你说你也是，当初干嘛要一个人扛下所有？明明是萧炎先找事，你和瑾儿妹妹不过是吓了他一下，萧敬山却只打你。”
萧天喝下药汤，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却让他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乌云密布的下午——那天的雷声格外响，汴城上空的灵气都透着诡异的躁动，萧炎又带着一群家仆，四处搜寻他的踪迹。
当时他正躲在后院的灵溪旁，想趁着萧曼娘不注意，偷偷摸几条灵鱼换点灵币——他知道曼娘为了给他寻灵草，日子过得紧巴巴，总想自己挣点钱。可他刚蹲下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天哥哥！你躲这儿啦？”慕容瑾提着裙摆跑过来，发髻上的珍珠簪子晃悠，脸上满是焦急，“萧炎哥哥又带着人找你了，他们说要把你的灵猫抢走！”
萧天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点：“嘘！别让他们听见。”他探头往院外看了看，没见人影，才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猜的呀。”慕容瑾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块裹着油纸的灵糕，“这是我偷偷藏的‘云芝糕’，你快吃点，补充点灵气。”
萧天接过灵糕，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慕容瑾在萧家过得也不容易——萧炎本就因为她是北雪国来的，对她不算亲近，后来见她总找自己，更是处处针对他，还总说萧曼娘“不知廉耻”，生了个没有爹的孩子。
“瑾儿妹妹，你知道萧炎现在在哪儿吗？”萧天咬了口灵糕，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要是一天不找我麻烦，我都觉得他是练岔了气，躺床上起不来了。”
慕容瑾噗嗤笑了出来：“他在前院呢，正让家仆搜你的房间。小天哥哥，你去我房间躲躲吧？我那间房有我娘给的‘隐匿符’，他们找不到你。”
萧天摇摇头：“不行，我一个男孩子，去你房间像什么样子？萧炎那醋坛子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拿‘惊雷杖’打我。”他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主意，凑到慕容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慕容瑾听完，眼睛亮了起来：“小天哥哥，你这主意能行吗？萧炎哥哥他……他最怕鬼了。”
“就是因为他怕鬼，才管用。”萧天拍了拍胸脯，“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让他以后不敢随便找我麻烦。”他把剩下的半块灵糕塞给慕容瑾，“快去，别让他起疑心。”
慕容瑾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后院外走。刚到前院，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萧炎。
萧炎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拿着根镶嵌着灵玉的马鞭，见慕容瑾从后院方向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还是挤出笑容：“瑾儿妹妹，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慕容瑾按照萧天教的，故意揉了揉眼睛，装作委屈的样子：“我……我去找小天哥哥了，可他不让我告诉你他在哪。”
萧炎心里一喜，却故意皱起眉头：“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我去教训他！”
慕容瑾咬着嘴唇，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他……他去祠堂了，说要给萧家的先祖上香，还说不让我告诉你。”她说着，眼圈红了，像是害怕萧炎生气。
萧炎一听，顿时乐了——萧家祠堂是禁地，除了族老，外人不得入内，萧天这是自投罗网！他赶紧安慰慕容瑾：“瑾儿妹妹别怕，我去把他抓出来，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欺负你。”说完，他给身边的家仆使了个眼色，让家仆在祠堂外守着，自己则提着马鞭，快步往祠堂走去。
他没注意到，慕容瑾在他走后，悄悄从侧门绕了出去，往祠堂赶——她得去给萧天报信，免得萧天被萧炎堵个正着。
祠堂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灰和陈旧木料的味道。萧天躲在供桌下，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早就听说萧炎怕鬼，小时候还因为撞见一场丧事，吓病了半个月，今天正好给他点教训。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慕容瑾来了。“瑾儿妹妹，你怎么来了？萧炎呢？”
“他快到了。”慕容瑾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张“隔音符”，贴在供桌下，“我娘说这符能挡住声音，咱们说话他听不见。”
萧天点点头，指了指供桌后的木板：“等会儿我拉绳子，你就踩着木板慢慢走，记得把头发散下来，再把我给你的‘白磷粉’撒在衣服上，这样在暗处看起来像飘着一样。”
慕容瑾赶紧把头发解开，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白磷粉，往衣服上撒了点。白磷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白光，还真有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萧炎提着马鞭走了进来，四处张望：“萧小天！你给我出来！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萧天屏住呼吸，等萧炎走到供桌前，突然拉动手里的绳子。供桌后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慕容瑾踩着木板，慢慢从萧炎身后“飘”了过去。
与此同时，萧天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筒，模仿老人的声音，低沉地喊道：“不孝子孙……竟敢闯我萧家祠堂……”
萧炎浑身一僵，手里的马鞭差点掉在地上。他最怕鬼，此刻听着这诡异的声音，又感觉身后有冷风飘过，吓得浑身发抖：“谁……谁在说话？萧小天，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萧天没理他，继续用竹筒喊：“还敢顶嘴……看来是该让你陪陪我这孤魂野鬼了……”他一边喊，一边拉动另一根绳子，供桌上的灵位牌顿时“哐哐”作响，像是被风吹得摇晃。
慕容瑾趁机飘到萧炎面前，故意压低声音，用沙哑的语气说：“乖孙子……来……陪陪你曾奶奶……”
萧炎抬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泛着白光的“女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惨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里的马鞭滚到了一边。
慕容瑾赶紧把头发撩起来，跑过去推了推萧炎：“小天哥哥，他是不是吓死了？”
萧天从供桌下钻出来，探了探萧炎的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没事，就是晕过去了。咱们快走吧，等会儿家仆该来了。”
两人刚从祠堂后的破洞钻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家仆的脚步声。萧天拉着慕容瑾，一路往后院跑，直到躲进竹屋的柴房，才敢喘口气。
“小天哥哥，我们会不会被发现啊？”慕容瑾靠在墙上，胸口还在起伏。
萧天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放心，祠堂里没有脚印，萧炎醒了也说不清楚。再说了，他那么怕鬼，就算知道是我们干的，也不敢声张。”
慕容瑾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小天哥哥最厉害了。”
可他们没想到，萧炎醒后，不仅把事情告诉了萧敬山，还添油加醋，说萧天“亵渎先祖，装神弄鬼”。萧敬山本就看萧天母子不顺眼，当即下令，把萧天拉到祠堂外，打了三十“惊雷杖”。萧天为了不牵连慕容瑾，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个人干的，这才落得满身伤痕，躺了一个月。
“想什么呢？药都凉了。”石毅的声音把萧天拉回现实。他看着石毅递过来的药碗，又想起慕容瑾刚才红着脸跑出去的模样，突然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三十杖，没白挨。”
石毅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打趣：“你是觉得瑾儿妹妹心疼你，值了？”
萧天没反驳，只是接过药碗，一口喝了下去。窗外的阳光更亮了，灵溪的流水声、灵鸡的啼鸣声再次传来，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慕容瑾给他的“云芝糕”油纸，虽然糕早就吃完了，但油纸的香味，却像是一直留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个“废财”，没有灵脉，没有修为，保护不了曼娘，也保护不了慕容瑾。但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觉醒灵脉，成为真正的强者，再也不让身边的人受委屈。而这场祠堂里的“鬼计”，不过是他变强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却让他记住了——就算没有灵脉，他也能用自己的办法，守护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