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世界清静了。就剩下这屋里一个半死不活哼哼唧唧的废柴,和一个刚被雷劈过、塞进这破身体里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我。
这身体,弱。是真的弱。扛个人走这点路,胳膊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酸软发抖,肺管子也疼,估计是刚才那甜腻腻的迷药。我烦躁地甩了甩胳膊,走到床边。
周时安蜷在那儿,脸色潮红还没完全退,汗水把额发和衬衫都打湿了,黏在身上。他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难受的呻吟,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轻颤,显然药效和疼痛还在来回拉扯他的神经。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得让他清醒点,至少能说话。我得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滩浑水?。
我环顾这出租屋,小,简陋,但该有的都有。我拽着他胳膊,又一次把他拖起来。他比我还高点,死沉。我几乎是连拖带抱,把他弄进了那个狭窄的淋浴间。
“妹…妹妹!你…干什么…”他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但眼神还是涣散的,声音嘶哑微弱。还在疯狂撕扯自己衣服
我没搭理他,直接把他按坐在淋浴间的地上,伸手拧开了花洒的冷水开关!
“哗——!”
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激得周时安猛地一个哆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挡,想躲开。
“给老子清醒点!”我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水流下,声音冷硬,“脑子里的脏东西没冲干净,就继续冲!”
冷水持续冲刷。初秋的天气,水温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他被浇得透心凉,衬衫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此刻显得格外狼狈的线条。他起初还挣扎两下,但力气远不如我这憋着火的状态,很快就被浇得没了脾气,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不住地发抖。
过了大概几分钟,他颤抖的幅度渐渐小了,呼吸虽然还是急,但不再是那种充满情欲的粗重,而是变成了冷的、带着委屈的抽气。
我关掉了水。
淋浴间里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声。他浑身湿透,头发软塌塌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水珠顺着发梢、下巴不断滴落。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满了水珠,微微颤动。
他抬起头,眼睛里的赤红和涣散终于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破碎的,甚至带着点孩童般无助的神情。他好像真的清醒了。
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眼神聚焦,似乎认出了我,又似乎没完全理解现状。然后,毫无预兆地——
“呜……”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哽咽,紧接着,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混着脸上的冷水,汹涌地滚落下来。不是小声啜泣,是那种崩溃的、毫无形象的大哭。
“为什么……呜……为什么啊……”他边哭边说,声音被泪水泡得含糊不清,“青雪……沐青雪……她为什么不要我了……三年……整整三年啊……”
我抱着胳膊靠在淋浴门框上脚踩另一边,宛若前世看众生蝼蚁,冷眼看着他。哦,搞半天是为情所困,还被情敌下了药?有点意思。还好没老子穿滚开,不然这小天狗不得失恋自杀啊
他哭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开始念叨,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
“我…我每天…早安晚安…从来没断过…”
“她…她说一句想吃城西的粥…我…我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排队一小时…给她送过去…”
“她排练累了…我给她捏脚…一捏就是一个小时…”
“她…她看上的包…手表…我眼睛都不眨…”
“上次她生病…我守在她楼下三天…就为了送一口热汤…”
“所有节日…纪念日…我提前一个月准备礼物…生怕她不高兴…”
“她…她跟我说…我是最好的…最爱她的…呜…为什么骗我啊…”
他越说越伤心,哭得直抽抽,眼泪鼻涕和水混在一起,毫无平日里那副周家少爷的冷峻模样,活脱脱一个究极舔狗复盘现场,字字血泪。
我听得有点烦,也有点饿。老子身体需要能量。我摸出刚才从柳如烟身上找到的手机,指纹解锁,熟练地打开外卖软件——啧,这异世的玩意儿我用起来倒是一点不陌生,跟我那方世界的通讯玉简原理也差不多。
我快速点了一堆高热量食物:炸鸡、烤肉饭、炒面,又加了两瓶冰啤酒。滑动屏幕时,看到有卖烟的,顺手也下了单,要了两包最冲的。
外卖来得很快。我把吃的拎到屋里那张小桌子上,拆开包装,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我掰开一次性筷子,自顾自开始吃。饿死了。
周时安还坐在湿漉漉的淋浴间地上哭,哭得投入又忘我。还好附近没啥人不然早被人金到马路上!
我吃了几口炸鸡,外卖员把烟也送来了。我拆开一包,弹出一根,叼在嘴里,摸了摸,忘了没打火机——哥们儿打火机在哪?周时安颤巍巍的说没有!我打开然气炉——熟练地点燃。
吸了一口。劣质烟,冲,但够劲脑子莫名浮现(九成九稀罕物!)。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稍微驱散了一点心里的躁郁。
我听着他那边哭声渐小,变成了间歇性的抽噎,大概是哭累了。我拿着烟和另一包没拆的,走到淋浴间门口。
他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我,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样子可怜又可笑。
我把另外一根点燃的香烟,递他到他手里。
“抽一根,缓缓。”我说,声音没什么情绪。
他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烟,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我不…”
“不什么不?”我打断他,没什么耐心,直接把自己嘴里那根抽了一半的烟拿下来,两步走过去,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近乎粗暴地把那截烟塞进了他还在微微发抖的嘴唇里。
“吸。”我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他被呛了一下,下意识地吸了一口,顿时咳得惊天动地,眼泪又冒出来了。
我松开手,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咳嗽的样子,自己捡起了地上那一根。
“哭有什么用?”我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说,“为一个不要你的女人哭成这德行,周时安,你就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