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短剧看得我有点腻味，薯片也吃完了。放学铃声一响，我拎起几乎空荡荡的书包，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随着人流往外走。沐家姐妹和周时安似乎想等我，被我一个“别烦我”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好先走了。
校门口熙熙攘攘，全是等着接孩子的家长和车辆。我懒得挤，找了个靠墙的阴凉处站着，等这波高峰过去。
正低头无聊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眼角余光瞥见一辆挺扎眼的黑色豪车停在了正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身材高挑的男人跨了出来，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目光在涌出校门的学生里搜寻着。
是柳望。
我挑了挑眉，没兴趣搭理。看来是来接他那个“好妹妹”的。
果然，精心打扮过、仿佛刚才广播站闹剧完全没发生的柳月月，像只花蝴蝶一样飘了出去，脸上瞬间挂上甜美的笑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哥哥！”
柳望看到她，脸上的不耐烦稍减，刚想开口说什么，视线却猛地越过了柳月月，精准地捕捉到了靠在墙边、同样显眼（可能是因为气质太不像学生）的我。
他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像是某种刻在DNA里的恐惧被激活，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上前，不是走向柳月月，而是直冲我而来！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肌肉，以为这货又要发什么疯来找茬。
然而，他冲到我面前，手臂刚抬起来似乎想抓住我，却在对上我抬起眼皮、那双冷淡又带着点“你又想干嘛”意味的眸子时，整个人猛地刹住脚步。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惧色，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你…”他声音都有点变调，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别…别打我！”
这副怂样，倒是把我给整不会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点好笑。看来上次在柳家那顿“交流”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不小。
“放心，”我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刚睡醒不久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今天怒气值刚清空，发泄完了。目前心情还行，没想揍你。”
柳望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肩膀垮下来一点，但眼神里的警惕还没完全散去。他看着我，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表情复杂，挣扎了一会儿，才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带着点无奈和别别扭扭的口气说道：
“爷爷…挺想你的。抽空回家一趟吧。”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补充道：“虽然爸妈…确实不是个东西。但爷爷对你，是给了足够的爱的。”
爸妈不是人？这话从柳望嘴里说出来，倒是有点新鲜。看来那对夫妻的奇葩是全家公认的。
爷爷……
我脸上的懒散收敛了些，沉默了几秒钟。墙角的阴影拉长，放学的人潮渐渐稀疏。
“知道了。”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也没拒绝。
柳望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明显又松了口气。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比如劝我别跟柳月月一般见识之类的，但看了看我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我先带月月回去了。”他指了指还僵在原地、脸上笑容都快挂不住的柳月月。
我没再理他，重新低下头看手机，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报信鸟。
柳望如蒙大赦，赶紧转身，拉着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嫉妒和困惑的柳月月，几乎是逃也似的钻回了那辆豪车里。
引擎发动，车子迅速汇入车流消失。
我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车子离开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
爷爷吗……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几声熟悉的呼喊。
“如烟！等等我们呀！”
我回头，看见沐青雪、沐青颜两姐妹小跑着追上来，旁边跟着默不作声像个背后灵似的周时安，还有我的闺蜜苏晓——一个同样八卦能量爆棚、眼神里闪烁着“快来分享新鲜事”光芒的女生。
得，放学小分队凑齐了。
我们几个自然而然地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哎——”我长长地、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感觉今天一天的疲惫和无语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我最近是不是水逆啊？还是踩了哪路神仙的尾巴？怎么什么奇葩事都能让我碰上？”
周安安立刻凑上来，挽住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如烟姐，是不是那个柳月月又作妖了？还有那个伯望，我的天呐，广播站告白！笑死我了！他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何止是作妖，”我翻了个白眼，开始倒苦水，“一大清早就来砸门，上课茶里茶气告状，下课带人来堵我，唧唧歪歪说些有的没的，吵得我觉都睡不好！还有个恋爱脑上头的蠢货直接撞上来找揍……真是没一件顺心事儿！”
周时安跟在我侧后方，听到“找揍”两个字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神瞥向我，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沐青雪安静地听着，柔美的脸上带着同情和理解，她轻轻开口：“听起来确实是……很困扰呢。如烟，你最近运气似乎是不太好。”
沐青颜则是一脸兴奋：“哇！这么刺激！细节呢细节呢？那个柳月月被亲了之后什么反应？快说说！”
我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来看戏的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沐青雪沉吟了一下，忽然柔声建议道：“如烟，既然觉得最近运气不佳，诸事不顺……要不，明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去城外的静安寺拜拜吧？据说很灵验的。去去晦气，转转运也好呀。”
去寺庙？
我愣了一下。桃谪山修士本来不太信这些，更信自身修为。但……想想最近这一连串的破事，确实邪门。换个环境走走，似乎也不错。
“行啊，”我爽快点头，“就当出去散散心，呼吸点新鲜空气，总比待在家里长蘑菇强。”
“好耶！去拜拜！”沐青颜第一个举手赞成。
苏晓也猛点头：“去去去！我也要去拜拜我的桃花运！”
你要桃花运啊！你看周时安怎么样？高大威猛，阳光帅气！
周安安沉默了一会儿！额…确实挺好看的就是不来电！你不是我的菜抱歉！周安安（｀Δ´）！
就这么定了下来。
路上吐槽得口干舌燥，正好路过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香味诱人。我手一挥：“走！姐请客！吃顿好的去去晦气！”
一顿热气腾腾、麻辣鲜香的火锅吃下来，所有的烦躁好像都随着汗水蒸发出去了不少。沐青颜和苏晓抢肉抢得不亦乐乎，沐青雪细心地给大家涮菜，周时安则负责默默地把涮好的肉和菜夹到我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吃饱喝足，天色也暗了下来。大家在火锅店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回到那个不大的出租屋，周时安习惯性地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给我，然后就很自觉地拿起墙角那根看起来像是自制的、分量不轻的木棍（他称之为“训练棍”），走到客厅相对空旷的地方，开始对着空气练习劈、砍、格挡等基础动作，神情专注，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游戏屏幕里，那个叫《只狼》的游戏角色大概又在死来死去了吧，这是他另一种形式的“锻炼”。
我则踢掉鞋子，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掏出手机。
苏晓的消息立刻轰炸过来：「图片」「图片」「快看！XX和XX好像被拍到了！疑似恋情曝光！」
「哇！这个瓜好劲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如烟如烟！你看班级群了吗？有人拍到柳月月下午上车的照片了，那车好贵！她那个哥哥还挺帅的嘛就是看起来有点凶……」
我一边喝着水，一边手指飞快地回复：
「啧，这图糊得亲妈都不认，你也信？」
「哪个群？早屏蔽了。柳望？就那样吧，人傻钱多脾气爆。」
「哎你刚说的那个综艺，那个谁真的摔话筒走了？」
我们俩隔着屏幕，聊着那些无关紧要却又让人上头的八卦新闻，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嘎嘎笑声。
周时安在一旁挥汗如雨，木棍破空发出呼呼的声响。
屋子里充斥着游戏里打斗的音效、我刷短视频的bgm、和苏晓八卦的叽叽喳喳声。
混乱，却又奇异地有种……安稳的烟火气。
倒霉的一天，似乎终于以一种还算不赖的方式，结束了。
嗯，或许，是该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