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湘裙台画栏,临风还忆步珊珊,明知神谶曾先定,终惜芙蓉不耐寒。
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忱音离家出走的事惊动了不少人,也成了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谈资。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有人说她作为闺阁女子不服礼教,肆意妄为,简直倒反天罡;有人则猜测她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
而她更是成为了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被那些满口三从四德,礼仪规矩的所谓妇道人家拿来管教闺中女子,要她们切莫学忱音那般不知轻重。
只有姐姐忱熙在接到妹妹的飞鸽传书后,还替她保密。那传书上的字句,忱熙反复看了多遍,能感受到妹妹内心的坚定与决然,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她深知妹妹的性子,虽看似胡闹,但实则有着自己的坚持和主见,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忱熙强装镇定,凭借着平日里在家中的沉稳形象,巧妙地替妹妹安抚好了家中的长辈。
面对长辈们的担忧与责问,她总是微笑着说:“妹妹只是一时贪玩,过些日子便会回来,大家莫要太过担心。”忱熙心中明白,妹妹向来心高气傲、聪慧过人,此番出走,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忱音不在的日子里,她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妹妹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牵挂与忧虑。从小到大,她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
外界的流言蜚语像是一把把利箭,忱熙也不再去争辩,她一边暗中调查妹妹离家出走的原因,一边四处打听妹妹可能的去向,询问与妹妹有过接触的人,每一个线索她都紧紧抓住,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每一个夜晚,忱熙都在祈祷中入睡,希望妹妹能在外有所收获,又盼着她能早日归来,免受外面的风雨侵袭。
窗外,朔风裹挟着碎琼乱玉,扑簌簌打在雕花木窗上,映得烛火摇曳不定。
忱音披衣起身,指尖触到冰凉的窗棂,恍若触到了姐姐忱熙此刻的温度。她望着院中那株老梅,虬枝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却仍有几朵红梅倔强地探出头来,像极了记忆中姐姐温柔的眼神。
忆往昔,兄弟姐妹们在庭院中嬉闹的场景犹在眼前。那时,忱熙总爱将她们堆的雪人打扮得格外精致,用红绸作衣,墨玉为眸,仿佛赋予了雪人灵魂。
忱音记得,自己总调皮地往雪人嘴里塞梅花,惹得忱熙嗔怪:“你这般胡闹,雪人该恼了。”可姐姐眼底的笑意,却比院中积雪还要柔软。
如今,忱音孤身在外漂泊,方知世间风雪远比庭院中的更凛冽。
她摩挲着腰间一块温润的玉佩,那是她生辰那天忱熙亲手系上的,说是能驱邪避灾。玉上纹路复杂,却隐隐能辨出“平安”二字。这玉佩自打她戴上,就一直贴身相伴,无论寒暑更迭,从未离身。
忱音常常望着玉佩出神,这枚玉佩不仅承载着忱熙对她的深情厚谊,更寄托着家人对她安康顺遂的期许。
记得有一次,忱音不慎在山间迷路,四周草木茂密,天色渐暗,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慌。可一触及腰间那块玉佩,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心间,让她重拾镇定。她深吸一口气,凭借着记忆中的路径和直觉,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最终,在月色的指引下,成功脱险。那一刻,她愈发坚信,这块玉佩果真有护佑之能。
还有一回,忱音身染重疾,卧床不起。高热不退,意识模糊,家人心急如焚。忱熙守在她的床边,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呢喃:“平安无事,定会平安无事。”忱音在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玉佩在散发着一丝丝凉意,抚慰着她的身体。经过一番悉心照料,她渐渐康复,家人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玉佩上的“平安”二字,于她而言,早已超越了字面意义。它见证了她的成长,陪伴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每当抚摸这玉佩,她便能感受到家的温暖,亲人的关怀,以及那份坚定的信念——无论遭遇何种困境,都要勇敢前行,平安归来。
还有她从不离身的荷包,上面的梅花含苞待放,忱音知道,这是姐姐一针一线绣上去的,针脚里藏着数不清的牵挂。每一朵梅花都仿佛在诉说着姐妹间未了的情缘。
那荷包在她腰间轻轻摇曳,仿佛姐姐的温暖始终如影随形地陪伴着她。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遇到何种风雨,只要轻轻一摸那个荷包,忱音就能感受到姐姐那如春日暖阳般的关爱,回忆起两人共同度过的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美好时光。
荷包上的梅花似乎也在诉说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故事,每一朵都承载着姐妹间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意重,见证着她们一起成长的点点滴滴,那些共同度过的温馨岁月如同璀璨星辰,在忱音的记忆长河中熠熠生辉。
寒夜漫漫,忱音展开案头宣纸,提笔蘸墨,写下:“今宵雪满庭,独忆旧时欢。阿姐窗下立,可望故园寒?”墨迹未干,一滴泪珠坠入砚台,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墨色。她轻轻将信纸折成鹤形,仿佛这样,思念就能随着纸鹤飞回姐姐身边。
远处,更漏声声,忱音将玉佩重新系好,指尖在“平安”二字上停留许久。她深知,自己不仅是为姐姐而活,更是为那未完成的团圆梦在跋涉。
风雪虽狂,但心中的那盏灯,始终亮着,那是姐姐为她点亮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