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初开,仙庭便立下《神格守恒定律》:凡神祇,除彻底陨落者,皆须转世归位,以防神力失衡。
于是,候补花神楚明心,这一“候补”,就是整整六万年。
六万年间,她每日最大的念想,便是盼着哪天降下九天玄雷,精准劈死她那稳坐花神宝座,几百年来纹丝不动的顶头上司。
苍天不负苦心人,这一日,仙庭终于传来了顶头上司大限将至的喜讯。
然而,楚明心翘首以盼等来的,并非梦寐以求的花神继任诏书,而是一纸烫金的婚书,对象还是那比她年长十万岁的明川神尊。
开什么玩笑,她楚明心勤修苦练六万年,难道就是为了嫁人?还是个老头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明心当即在仙帝座下撒泼打滚,上演了一出大闹仙庭的戏码,满心以为能让婚事作废,岂料仙帝大手一挥,直接判她:“贬下凡间!”
被两名仙庭侍卫一左一右架出大殿时,楚明心还兀自不服:“轻点!拽疼我了!”
她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拖往后土娘娘执掌的忘川神庭。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这任劳任怨的候补花神“月问仙君”,就要变成凡间那备受继母磋磨的可怜孤女楚明心了。
甚至连这命格话本,还是仙帝“亲赐”的,楚明心内心哀嚎:小仙何德何能,竟得如此“厚爱”?
“哎呦,明川神尊,您等会和仙帝认个错,服个软,这事儿就完了,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的。”
“正是正是,就算下凡了,也不过人间几十载,弹指一挥间您就回来了。”
远处传来的谄媚之声让楚明心猛地抬头,明川?他怎么也在这儿?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玄甲、气度凛然、英姿勃发的男子正被簇拥着,想必这就是她那天降夫婿了。
楚明心瞅瞅自己被狼狈架走的惨状,再看看那边被仙侍小心伺候,甚至还坐着软轿的明川神尊。这待遇,一个天一个地!像话吗?简直太不像话了!
忘川神庭内,魂光流转,二人双双跪于殿前。
楚明心偷偷侧目打量明川,轮廓分明,五官端正,啧,抛开年纪不谈,这脸……还是挺帅的。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热”,明川转头向她看来,四目相对,楚明心竟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讶异。
怎么?她拒婚这事,很让他意外吗?
后土娘娘威严的声音自高处传来,“楚明心,私毁婚书、大闹仙庭,按律当打入畜生道,念你候补花神多年,劳苦功高,仙帝特恩赐凡人命格,切记——”
“等等!”楚明心猛地抬头,打断了后土娘娘,“后土娘娘!仙帝罚得不公!明川神尊分明也拒婚了,为何只罚我一个?”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后土娘娘疑惑地展开仙庭送来的卷轴细看。
高坐一旁的仙帝轻咳两声,代为解释:“明川乃天道表率,岂会拒婚?他不过是……”
“回禀后土娘娘,”明川清冷的声音响起,字字清晰,“小神,确然拒婚了,小神与楚仙君素未谋面,不愿因一纸天书,误己亦误人。”
楚明心惊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身后的侍卫死死摁住她的肩膀。她怒不可遏喊道:“你什么意思?我还没嫌你老,你倒先嫌弃上我了?谁要你误!”
明川对她的话置若未闻,倒是他身旁的仙侍急了,跳脚道:“月问仙君!你休得胡言!”
仙帝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后土娘娘却饶有兴味地轻笑一声,广袖轻拂:“既如此,你二人便同去凡间走一遭吧,缘分深浅,自有天定。”
楚明心狠狠剜了明川一眼,率先跃入那深不见底的轮回眼中。
“娘娘,月问仙君似乎还未饮忘川水?”一旁仙侍迟疑提醒。
后土娘娘望着轮回眼中散去的涟漪,笑意更深:“无妨,无妨,红尘万丈,皆在缘中。”
坠落凡间的过程天旋地转,楚明心闭着眼尖叫,冷不防灌了一嘴土腥味:“呸!呸呸呸!这什么玩意儿?”
再睁眼时,她已置身于一间破败不堪的农家院落。
“什么情况?我怎么记忆还在?”她正疑惑着。
正屋方向猛地传来尖利的叫骂声:“楚明心!死丫头又死哪去了?还不滚过来给你妹妹梳头!”
“来了来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声,这才惊觉自己身上已换成粗糙的粗布麻衣,手里还拿着一个沾满糊状物的猪食舀,明显是正在喂猪。
她嫌弃地将猪食舀一扔,在脏兮兮的围裙上胡乱擦了把手,便跑了过去,眼前是她这具凡身的妹妹——楚云柔。
“笨死了!你扯疼我了!”楚云柔娇声抱怨,扭头就朝外喊,“娘!她弄疼我了!”
话音未落,一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妇人便冲了进来,正是楚明心的继母王氏。她二话不说,伸手就在楚明心胳肢窝下狠狠一掐!
“嘶,”楚明心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甩开继母的手,“你有病啊?”
王氏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不敢相信这逆来顺受的继女竟敢还手顶嘴。她抄起门边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打过来:“反了天了!小贱蹄子!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楚明心本能地想掐诀念咒反击回去,但她猛地想起自己法力尽失,来不及多想,她拔腿就跑!
比鸡毛掸子更快的,是她两条不停捣腾的腿。
王氏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硬是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沾着。反倒是楚明心先前随手扔在地上的猪食舀,绊了王氏一个趔趄。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怒吼:“楚明心!”
那里站着她在凡间的父亲楚富贵,他指着楚明心的鼻子,唾沫横飞:“孽障!都要嫁人了还这般没规矩!丢人现眼!”
听到这楚明心吓得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院里的桃树上,“什么嫁人?我怎么不知道?”
楚富贵得意洋洋地掏出一张红纸,“老子今儿亲自给你定下的,新郎官可是城里有名的富商王老爷,你就偷着乐吧!”
继母王氏也揉着腰爬起来帮腔:“就是,明心啊,这等福气,你妹妹想求还求不来呢。”
楚明心飞快在残留的记忆里搜寻王老爷的信息:一个满脸冒油娶了五房小妾的中年秃顶富商!
她绝望地抱着桃树树干哀嚎:“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我不嫁!谁爱嫁谁嫁去!”
经过一番激烈“抗争”,楚明心成功被关押了。地点还不是她的卧房,是四面漏风、满是烧焦味的柴房。
“苍天啊!转世了还是逃不过嫁人!”
“不行!”
“我楚明心,堂堂月问仙君,兢兢业业六万年!”
“绝不能就这么认命!”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碎碎念,一边手脚麻利地将柴房里散落的木头、秸秆堆叠在一处,踩着柴垛,铆足了劲一拳捅向那布满蛛网的破天窗。
“哐啷!”天窗被她锤开一个大洞。
楚明心扒着窗沿猥琐一笑:“果然,上天关上一扇门,总会记得留一扇窗。”
她像只老鼠一样溜回卧房,把原主那少得可怜、成色低劣的几件首饰塞进一个小布包里。
“把我贬下凡间又如何?”她掂了掂轻飘飘的包裹,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大不了,我重新修炼,自己打回天庭去。”
趁着夜色未央,城门未闭,楚明心背着小小的行囊,头也不回地溜出了楚家,也逃离了这座困住她的城池。
脑中的记忆告诉她,凡间亦有修仙之路。她的目标很明确,凡尘俗世中,最大的修仙圣地——玄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