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李馨寒在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宁中悠悠转醒。
她仿佛坠入了一片轻柔的云絮,周身被暖意包裹,如同回到了记忆深处最为眷恋的母亲怀抱,令她紧绷的心神不自觉地彻底放松下来。
她纤长的睫毛微颤,刚刚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尚未来得及看清周遭环境,就听见一旁传来一声轻柔的惊呼。
“姑娘,您醒了!”守候在旁的侍女面露喜色,急忙上前,却又不敢贸然触碰。
“您别急着动,我这就去请轩主!”
李馨寒茫然地望着那侍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只觉周身虚软,思绪迟钝,如同蒙着一层厚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屋内光线似乎微微一暗。
李馨寒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深湛星河纹路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榻前。
他面容清癯,目光温润却深邃得仿佛能吸纳心神,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浩瀚的气息。
老者见她醒来,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声音温和却带着某种直抵人心的力量:“小友,你已沉睡了整整三日。”
李馨寒唇瓣干涩,声音微弱而沙哑:“您是……?这里是……?我为何会在此处?”
老者抚须微笑,语气平和:“此地乃星陨轩。老夫岳晨阳,为此地轩主。三日前于外云游,恰见你昏厥于荒郊,气息微弱,便将你带回疗治。”
“星陨轩……岳晨阳……”李馨寒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庞大的信息冲击着她虚弱的神经,让她一时难以思考。但她仍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多谢……多谢轩主救命之恩……”
岳晨阳虚抬手掌,一股柔和的力量便轻轻托住了她,让她重新安稳靠回榻上。
“虚礼就免了。你元气大伤,还需静养。”
他目光落在李馨寒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发现瑰宝般的微光,缓缓道:“小友,老夫与你相遇,亦是一段缘法。我观你灵台虽蒙尘,却隐有九窍玲珑之光,乃是万中无一的修行胚子,只是长久未曾得其法门滋养,故而不显。”
李馨寒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轩主谬赞了……奴家只是凡俗之人,资质驽钝,岂敢……”
“非也。”岳晨阳打断她,语气温和却笃定,“你非池中之物,只是潜龙在渊,未逢其时罢了。老夫爱才,欲收你为关门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见李馨寒眼中仍有彷徨与难以置信,他复又温言,精准的点破她心结:
“你若入我门下,星陨轩资源皆可为你所用。老夫亦知你心有挂碍,沉睡时常闻你悲呓‘大仇未报’……此地并非囚笼,待你学有所成,自有下山了却因果之日。”
“大仇未报”四字,如同惊雷般劈入李馨寒的心海,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犹豫。
莫玥的刻薄、李烨的懦弱、水牢的刺骨冰寒……一幕幕画面清晰地浮现眼前。
她眼中彷徨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掀开薄被,勉力下榻,双膝跪地,向着岳晨阳深深叩首:
“弟子李馨寒,拜见师尊!求师尊垂怜,授我大道!”
岳晨阳脸上终于露出畅快的笑容,连忙虚扶:“好!好!快起来!既入我门,便不必行此大礼,心中存敬即可。”
李馨寒就着他的力道起身,重新坐好,望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带着信赖与希望的轻唤:
“是,师尊。”
岳晨阳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这几日你便在轩中安心静养,熟悉一下轩中环境,待你元气恢复后,为师便向你传授修炼之法!”
又细心叮嘱了几句关于静养的事宜后,岳晨阳方才飘然离去。
室内恢复了宁静,李馨寒环顾着这间雅致却陌生的居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开始慢慢梳理这突如其来的巨变。
约莫半个时辰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先前那名侍女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个白玉托盘,其上摆放着几样精致小巧的菜肴和一盏羹汤。
尚未走近,一股奇异的清香便已弥漫开来,瞬间勾动了李馨寒腹中馋虫,口中不自觉地分泌出津液,身体对食物的渴望变得无比强烈。
“姑娘,这是轩主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灵蕴膳’,请您慢用。”侍女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桌上,恭敬地说道。
李馨寒强压下那股几乎本能的进食冲动,对着侍女温和一笑:“你不必如此拘谨客气。我叫李馨寒,你若是不嫌弃,便坐下一起用些吧?”
那侍女闻言,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像是受了惊吓般,连忙后退一步,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小奴不敢!姑娘您是轩主贵客,身份尊贵,小奴万万不敢僭越……”
她话未说完,李馨寒已起身快步上前,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跪下去,声音依旧温柔:“别怕,我并非什么贵人,也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侍女感受到李馨寒手上传来的温暖和没有丝毫恶意的态度,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脸颊更红了,低着头怯生生地回道:
“回…回姑娘话,小女名叫张琴,原是西山郡人士。几年前星陨轩开山门招收弟子,小女侥幸被测出有些微末资质得以入门……只是、只是小女实在愚钝,修为一直卡在初始后期,迟迟未能突破……按宗门规矩,本应被遣返世俗,是小女苦苦哀求,才得以留在轩内,做了这侍奉人的活计……”
李馨寒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眼前这看似柔弱的侍女,竟也曾是修行之人,而且有着初始后期的修为!这让她对星陨轩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她拉着张琴的手,柔声道:“原来如此。那你我便算有缘。若你不嫌弃,我唤你一声琴妹妹,你以后也直接叫我馨寒便好。”
张琴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和难以置信,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再次行礼,却又被李馨寒轻轻按住。
她感知到李馨寒体内确实空空如也,并无半分灵力,心下讶异于这位“贵客”的特殊,但对方的平和态度让她稍稍安心了些,半推半就地被拉着坐到了桌旁。
然而,刚刚沾到凳面,张琴就如同被火烫到一般猛地弹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连连摆手:“不、不行的!姑娘,这于礼不合!膳食、膳食快要凉了,您、您快请用吧!小女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唤我便是!”
说完,她像是生怕再待下去会犯下大错一般,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退出了房间,还细心地将房门轻轻掩上。
李馨寒看着再次关上的房门,只得无奈地苦笑一下,不再强求。
此时,那盘中膳食散发出的奇异香气愈发浓郁,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撩拨着她的嗅觉与味蕾。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彻底吸引了过去。
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拿起玉箸,便开始大快朵颐。
她首先夹起一块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流光的肉块,轻轻放入口中。牙齿稍一用力,那肉块竟仿佛化开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鲜甜滋味瞬间充斥口腔,同时,一股温和却精纯的能量顺着喉间滑入腹中,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刹那间,她只觉得口舌生津,浑身暖洋洋的舒畅无比,连日的疲惫和虚弱似乎都被这股暖流驱散了不少。这绝非凡俗食物,其中定然蕴含着某种对修行极为有益的灵气!
这奇妙的体验远超她的认知。她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与她过去十六年人生截然不同的世界,而通往这个新世界的道路,已然在她面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