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苏棠舀粥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一脸神秘兮兮的张嬷嬷。
“可不是嘛！”张嬷嬷压低了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听说今年皇上格外重视，要在琼华苑大办，宴请百官和各国使臣呢！宫里现在都忙翻天了，各司各处都在加紧准备，连带着采买都多了不少，油水足着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对外面繁华世界的向往和对那些“油水”的羡慕。
苏棠慢慢喝着粥，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
中秋宫宴……这可是个大场合。皇帝、百官、使臣齐聚一堂，是展示天朝威仪、也是各方势力暗中较劲的时刻。对于她这个冷宫弃妃来说，这似乎遥不可及。
但，真的是这样吗？
宫宴规模越大，用度越多，各个环节的流程就越复杂，人员调动也越频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规矩更容易出现疏漏，管理更容易出现盲区，也意味着……某些不起眼的东西，或许能借着这股东风，悄无声息地流动起来。
比如，御膳房需要的大量食材？比如，宫中各处增添的装饰用花卉？甚至……是一些来路不明但品质极佳的“特供”品？
苏棠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的菜地，她的鸡（虽然还没下蛋），不正符合“品质极佳”这个特点吗？
虽然量少，但物以稀为贵。在宫宴这种追求体面和新鲜的场合，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好东西”，或许能卖出意想不到的价钱，或者换到至关重要的资源。
张嬷嬷还在那喋喋不休：“……听说光是各色糕点就要准备上百样，瓜果蜜饯更是堆成山，那些使臣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哎，可惜啊，跟咱们这冷宫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连口剩饭都捞不着热乎的……”
她这话里，既有炫耀自己消息灵通的意思，也带着点酸溜溜的失落。
苏棠放下粥碗，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嬷嬷这话说的，怎么就没关系了？”
张嬷嬷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宫宴用度大增，采买忙碌，查验难免松懈。”苏棠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些负责采买的太监，为了补齐份额或者从中渔利，说不定会很乐意收一些‘来路正、品质好’的私货呢？价格嘛，自然也好商量。”
张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娘娘！您、您是说……咱们那些菜……还有以后的鸡……”
“嘘——”苏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意味深长，“嬷嬷是聪明人，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这宫宴，对别人是热闹，对咱们来说，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呢？”
张嬷嬷激动得脸都红了，搓着手道：“机会！绝对是机会！老奴……老奴在采买那边还真认识一两个说得上话的同乡！只要东西好，肯定能脱手！就是……这量……”
“量少才金贵。”苏棠打断她，“一次不用多，但要保证是最好的。嬷嬷可以先去找你那同乡探探口风，问问他们最近缺不缺那种水灵鲜嫩、宫里少见的新鲜菜蔬，或者……以后缺不缺上好的鸡蛋活鸡。”
她这是在投石问路，也让张嬷嬷去承担初步接触的风险。
“哎！好！好！老奴明白了！老奴明天……不，今天下午就想办法去递个话！”张嬷嬷此刻积极性空前高涨，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宫宴带来的庞大需求，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她觉得跟苏棠干的这份“私活”前途无量！
她兴冲冲地走了，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苏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利用宫宴的机会往外卖东西，听起来美好，但风险同样巨大。一旦被查出私运宫物，还是冷宫出来的东西，那就是罪加一等。
必须万分小心，选择最可靠的渠道，控制极小的量，并且要做好一旦事发立刻切断联系的准备。
但这值得冒险。她太需要启动资金（积分）和外界的信息渠道了。
“小柚子。”苏棠唤道。
“奴才在！”小柚子立刻跑过来，他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紧张。
“从今天起，试验田里的菜，除了我们自己吃的，优先供应……‘宫宴特供’。”苏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随即正色道，“挑选长得最好、最水灵的，小心采摘，用干净软布包好，暂时先存放在阴凉处。等张嬷嬷的消息。”
“是！主子！”小柚子摩拳擦掌，感觉自己也参与到了一项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中。
“还有鸡崽那边，也要更加小心，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奴才明白！”
吩咐完小柚子，苏棠沉吟片刻，又起身去了陈婆婆那里。
陈婆婆依旧坐在炕上，仿佛永远都在缝补那些旧衣服。
“婆婆，听说宫里要办中秋宫宴了。”苏棠闲聊般提起。
陈婆婆手中的针线顿了顿，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意外，显然她也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
“宫宴时节，人员繁杂，各宫走动也会多起来。”苏棠看似随意地说道，“咱们这北苑虽然偏僻，但也难保不会有哪个贵人一时兴起，或者哪个奴才偷懒，走到这边来。婆婆您见多识广，觉得咱们这院里，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她是在委婉地请教，宫宴期间，冷宫该如何自处，该如何规避风险。
陈婆婆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苏棠，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娘娘有心了。冷宫陋室，无甚可看。只要安分守己，不生事端，便是最好的注意。至于那些菜蔬鸡禽……藏得好，是机缘；藏不好，便是祸根。”
她这话，既是认同了苏棠的谨慎，也再次提醒了她风险与机遇并存。
“苏棠受教了。”苏棠点头。陈婆婆的态度让她心里更有底了一些。
从陈婆婆处回来，苏棠发现刘选侍的房门罕见地开了一条稍大些的缝隙，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正偷偷望着她，对上她的目光，又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了回去，门也轻轻合上了。
苏棠心中微动。连最胆小的刘选侍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是因为张嬷嬷掩饰不住的兴奋？还是这冷宫沉闷的空气里，真的开始流动不一样的气息了？
中秋宫宴的消息，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里，也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苏棠站在院子里，看着西沉的落日，将冷宫的断壁残垣染上一层暖金色的余晖。
危机与机遇，就像光与影，总是相伴相生。
她握了握拳，心中那份想要挣脱困境、掌控命运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宫宴……或许会是一个绝佳的跳板。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