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还是那处破落小庙。
却是王渊提着滴血的剑,目光冷冽的从诸人身上扫过。
方才逃跑的毕固已经身首异处,倒毙在王渊跟前。
毕固滚落在一旁的头颅双目圆睁,眼底却似是有一股解脱之感。
刚才谢林命人把毕固给‘带过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手脚。
在将毕固强压的跪在地上后,王渊开口的第一句话直接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为何害我性命?”
听到王渊的问责,毕固一开始还不承认。
但根据王渊从前身记忆中所继承的信息,毕氏一族在这支队伍中还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今夜王渊前身弥留之际,依稀见到毕固朝他走来,给他喂了些水,随后就彻底两眼一黑。
紧接着便是他苏醒,耳边传来谢柳二人的争吵。
王渊便知,前身的死跟这家伙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不,方才王渊不过是叫住了毕固,谢林让人把他带过来,他却撒腿就跑,是个人都知道他有问题!
但是却也由不得毕固不跑啊。
刚刚听到有人说王渊醒了他还不敢置信,觉得是有人在稳固军心,想要撑到他们回到坞堡再放出王渊身死的消息。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干,也是因为再有一日时间,就到坞堡了。
王延昌已死,王渊身受重伤,只要在今夜除去王渊,毕氏一族便有足够的理由和实力接管坞堡和这剩下的兵马。
……
再说王渊穿越前的秘密身份,对于军中的一些刑讯手段也算是知之甚详。
因为他身份特殊,为避免他万一被俘叛变,一些抗压性的测试跟刑讯手段他也没少经历过。
今晚也不算是他第一次用于实战。
远超这个时代的手段,让原本准备牙硬,扛下一切,为家族献身的毕固都没能撑过一时三刻,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家族筹划全部吐露。
只是他很不解地问王渊:“少帅方才明明已经喝下我喂的药,为何没事?”
毕固说这话已然是彻底认下了他想要毒杀王渊的事实。
让原本还心存疑虑,是否存在‘屈打成招’可能,与毕氏一族交好的世家子彻底没话说了。
不管站在什么角度来看,今天身在此处的人,没有一个会去同情毕固。
因为他出卖的何止是王家父子,是整支队伍所有人的性命安危。
此番出战三百余众,活下来的都在这了。
毕固的疑问王渊并未作答,反而是直接拔剑将他枭首。
当一捧热血再次染浸到王渊的甲胄上,在场众人才在王渊冷冽的目光下回过神来。
王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冷然出声:
“众所周知,我祖父、父亲留在北地,是为庇佑我汉人一方血脉,毕氏族人一心南下却非我父亲所愿,今次毕氏族人出卖我等,致使我父命丧沙场。”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吾定以毕氏一族之血,告慰吾父在天之灵!”
王渊铿锵有力的话语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刚才毕固都已经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正是因为他毕氏族人的通风报信,导致了他们此番出征被人埋伏,死伤大半。
那些战死的部曲中,大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袍泽只是最浅显的关系。
宗族、同乡、姻亲、亲兄弟,甚至是像王渊父子一般,父子齐上阵。
也唯有这种关系才能让他们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彼此。
王延昌带队断后,为王渊等人求得一条生路。
和王延昌一同留下来的是什么人便可想而知。
真要细算下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毕氏一族结下了血仇!
“没想到毕氏竟会包藏祸心,亏我还一直觉得毕晖老儿人不错。”性子比较直的柳浩当即义愤填膺道。
“少帅,您下令吧!某定为您取来毕晖老儿的项上人头!”柳浩恨然。
毕氏卖的哪里是王家父子,不可还有他柳浩,以及众多柳家子弟吗?
“是啊少帅,吾等现在回坞堡,定要手刃贼人,为吾兄报仇!”
根据毕固的交代,今次他们出征助力麓南坞抵御段部鲜卑·黄兴部的消息,早在三日前就已经泄露。
期间毕氏子弟以不同的理由从征战序列中调换到了守坞队列里。
最终跟随出征的毕氏子弟包括毕固在内,也不过四人。
众人将军中子弟兵稍一梳理,对毕氏更是恨的牙痒痒。
三百余可战之兵被伏击,折损近三分之二,毕氏四人却没有一人受伤,全然龟缩在战阵后侧。
显然他们都知晓伏击的事情,早就有了明哲保身之意。
在柳浩的示意下,他族内亲信从弟立马就带着部曲,把毕氏余下的三个族人从兵卒中捉了出来。
这三人倒也光棍,见事情败露,毕固已经身死,也未曾有过反抗举动。
任由柳氏部曲将他们按压跪伏在地上。
“毕氏害我父亲与众多袍泽兄弟战死,今日我欲取尔等首级祭旗,尔可有不服?”
王渊持剑站在三名毕氏族人面前,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似有火焰在其中跳动。
这三名毕氏族人年龄也都在三十岁上下,都是久经战阵的老行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存在。
不,准确说。
现在还能坐在古庙里烤火的,没有一个不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将!
真正经历过战阵,血与火考验的猛卒。
要说以一敌百或许夸张了,但单个单拎出来,一个对上三五个敌手绝对不成问题。
被压在地上的三个毕氏老卒互视一眼,那干枯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为首之人开口道:“少帅欲杀吾等,吾等无有不服,老帅之死我等实在惭愧,可族内有命,吾等不能不遵……”
对方也知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毕竟毕固都已经认下对王渊投毒的事情。
“不过卑职有一则消息,希望能换个体面,万望王少帅祸不及妻儿老小。”跪在三人之中的那名毕氏老卒抬头看着王渊。
他知道在这件事下,只要王渊顺利回到兴汉坞,毕氏一族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毕竟今次出征的战兵中,除了王氏外,谢氏、柳氏的损失也极大。
看一旁的柳浩就知道了,他恨不得将几个毕氏族人扒皮抽筋!
“什么消息你说。”王渊也没说要答应他们,直接问道。
毕氏老卒嘴唇嗫嚅,仿佛是想从王渊口中求得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谈判的本钱,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在撤走的时候,沿路给那伙骑兵留了记号……”
话未说完,一旁的柳浩对着他心口就是一记飞踹。
“背主獠,当真该死!”
柳浩当即拔刀,恨不得一刀劈砍死此獠。
王渊闻言同样变了变脸色。
这次在磐石谷伏击他们的可不仅有步兵,还有一股两百余骑着战马的段部鲜卑精锐骑兵。
也正是因为这股骑兵紧紧咬住了他们的尾巴,王渊的父亲这才不得不选择率部断后。
如果毕氏真给这股骑兵留了记号,指引他们追来……
王渊顾不得这几名毕氏老卒的死活,当即命令道:“取舆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