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然脸上的温柔面具难得出现了一刹那的凝固。
扶着眼镜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双眼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随即便轻笑出声,那笑声温润悦耳,却让苏绾绾听出了一股子磨牙的味道。
“绾绾误会了。”
他看向苏绾绾,“我之所以出价,只是单纯觉得那件作品不错,倒不是想送给林小姐。至于后来……也只是觉得,有些人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就不懂得何为尊重。”
温景然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傅斯年阴沉的脸,话却是对着苏绾绾说的。
“绾绾的订婚宴何其重要。他却为了些许私怨,当众叫嚣,搅乱宴会,实在不成体统。”
“我与他竞价,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让他明白,有些场合,不是他一个冲动的小孩子能撒野的地方。”
苏绾绾打从心里觉得这人每次发言,她都想起立鼓掌。
瞅瞅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维护世界和平的正义使者呢。
骂了季晨,全了傅斯年的面子,还给自己戴了高帽。
高端,实在是高端。
傅斯年听完这番解释,脸色稍霁,但依旧算不上好看。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电竞小子,他也一样看着不顺眼,但温景然这种自以为是的姿态,更让他火大。
搞得好像他傅斯年需要别人来替他管教情敌似的。
“原来是这样……”苏绾绾愧疚开口,“对不起啊景然哥哥,我还以为……”
“我怎么会让绾绾受委屈?”
温景然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能溺死人的温柔,提了提手里的医药箱,迈步上前。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了吗?”
傅斯年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怀里的人儿又开始哼哼唧唧。
“好疼……斯年,我嘴巴里都是血的味道……”
她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他,那双肿得像核桃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看得傅斯年心里一阵烦躁。
最烦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傅斯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抱着苏绾绾大步走回了客厅,将她小心地放在了沙发上。
温景然随即跟了进来,在苏绾绾面前蹲下身,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消毒药水,温声细语地哄着:“可能会有点疼,绾绾忍一下就好。”
一只大手横空伸出,攥住了他的手腕。
傅斯年的声音又冷又硬,“我来。”
温景然抬起头,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与傅斯年对峙着。
“傅总,你确定你会?伤口处理不当,会感染,会留疤。”
“她是我的人。”
傅斯年答非所问,态度强势。
“正因为她是你的人,你才更应该让她接受最专业的处理,而不是凭着你那点可笑的占有欲,耽误治疗。”
温景然毫不退让,却也更具攻击性,“一个连自己未婚妻都保护不好,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彰显所有权的男人,真的能照顾好她吗?”
“你找死?”
傅斯年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另一只手几乎就要挥出去。
苏绾绾觉得再让他们吵下去,自己这张脸可能就要自动痊愈了。
她柔弱无骨地伸出手,扯了扯傅斯年的外套下摆。
“斯年……”她吸了吸鼻子,眼泪说来就来,“我疼……”
傅斯年心里那股刚被温景然拱起来的火,“噌”地一下又蹿高了三丈。
疼什么疼?
刚才为了让他消气,自己打自己的时候那么狠,现在才知道喊疼了?
心里骂得再凶,攥着温景然手腕的力道还是松了些。
温景然趁机抽回自己的手,重新拿起一根棉签,对傅斯年说:“傅总,麻烦你去倒杯温水来,我需要确认一下她的口腔内部有没有破损。也让她漱漱口,血腥味会让她不舒服。”
傅斯年拧着眉,不想动。
还想让他去给这个男人打下手?
活腻了吧?
苏绾绾立刻开口:“我想喝水……斯年,你喂我好不好?”
傅斯年:“……”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瞪了温景然一眼,黑着一张脸,转身大步走向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苏绾绾和温景然,还有不远处缩着当背景板的苏正国父女。
傅斯年的身影一消失,温景然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
温润如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视线。
他凑得很近,近到苏绾绾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还真是……可怜。”
他用棉签轻轻沾了沾苏绾绾嘴角的血迹,说出的话却让苏绾绾头皮发麻。
“怎么能被别人弄成这个样子。”
苏绾绾:“……”
变态。
他忽然压低了身体,头挡住了来自门口方向的视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唇角。
他想干什么?
苏绾绾心里警铃大作。
【系统警告!目标人物温景然危险指数急剧上升!请宿主保持警惕!】
就在苏绾绾蓄力准备抬腿给他来一下狠的,让他断子绝孙的时候,温景然的唇飞快地贴上了她另一边没有受伤的唇角。
一个冰凉的吻,蜻蜓点水,一沾即走。
“嘘。”
他在她耳边用气音说。
“这是给你的奖励。”
“奖励你,刚才叫了我‘景然哥哥’。”
苏绾绾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疯子!
他居然敢在傅斯年的眼皮子底下……
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温景然已经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手里拿着那根沾了她一点点血迹的棉签,放进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然后妥帖地收进了医药箱的夹层。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苏绾绾严重怀疑,他家里是不是有个“绾绾专属陈列柜”,分门别类贴着标签:
【头发一根,20XX年X月X日采集】【指甲一片,来源:沙发缝】……
变态!死变态!收藏癖!
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把他骂上千百遍,傅斯年端着水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目光一扫,他一眼就觉得不对劲,苏绾绾的脸上泛着一层薄红。不是被打的红肿,而是……另一种。
傅斯年的脚步停住了,墨色的瞳仁又暗了下去。
“你们刚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