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的到来像一阵风,短暂地搅动了小院的平静,又很快离去。他与陆沉舟去了书房谈话,直到深夜才离开,并未再给林黛任何额外的关注。
但林黛却一夜没睡好。
傅深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还有系统那句“高维度观察者”的提示,像梦魇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她感觉自己就像玻璃缸里的鱼,而缸外,正站着一个饶有兴味的观察者。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黛就被脑子里尖锐的电子音吵醒。
“滴——!清晨助眠任务已刷新!”“任务要求:【在院中公鸡打鸣时,与之进行长达一分钟的‘喔喔喔’二重唱,并成功将其带跑调。】”“任务奖励:生存点数 200,【禽语一级】证书(装饰品)。”“失败惩罚:获得【鸡见鸡嫌】体质(持续一周)。”
林黛:“……”她绝望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这系统是不是跟家禽有仇?昨天是土豆,今天是公鸡?!还带跑调?她怎么不带它上天呢!
但“鸡见鸡嫌”这个惩罚实在太有画面感,她可不想未来一周被全村的鸡追着啄。
挣扎着爬起床,其他嘉宾都还没动静。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泥土草木的清香。那只羽毛油光水亮的大公鸡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篱笆上,准备一展歌喉。
林黛做贼似的蹲在一棵歪脖子树后面,心里疯狂打着草稿。
很快,公鸡挺起胸膛,引吭高歌:“喔——喔喔——”
就是现在!
林黛猛地从树后探出头,运足了一口气,对着公鸡,发出了一声嘹亮而……毫无韵律可言的:“喔~~~喔喔~~嗷——!”
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甚至带了点破音。
篱笆上的公鸡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同類”吓了一跳,歌声戛然而止,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疑惑地盯着这个奇怪的两脚兽。
直播镜头早已开启,虽然时间尚早,但已有一些早起蹲守的观众,瞬间被这幕惊呆了:
【???我听到了什么?】【是黛黛!她在干嘛?和公鸡对歌?!】【这声音……我耳机炸了!】【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她真的疯了!】
林黛见公鸡停了,心里一急,任务要求可是一分钟!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输出:“喔!喔喔!喔嗷嗷~~!”她试图加入一些奇怪的转音和节奏,企图把公鸡带偏。
那公鸡似乎被激起了好胜心,或者单纯觉得这货是个来抢地盘的傻子,立刻扬起脖子,更加卖力地叫起来:“喔喔喔——!”
于是,清晨的古朴小院里,上演了一场无比诡异的人鸡二重唱。一个嗓音清亮却毫无章法,一个中气十足且节奏稳定,互相干扰,互相较劲,堪称听觉灾难。
【音乐老师听了会沉默,贝多芬听了会流泪!】【我笑到床都在抖!我妈进来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公鸡:这辈子没打过这么艰难的仗!】【任务完成度:成功把鸡带跑调(X),成功把自己带沟里(√)】
终于,在林黛嗓子都快喊劈了的时候,一分钟到了。
“叮——任务完成(判定标准:宿主坚持完成一分钟二重唱,并对公鸡原声调性造成轻微干扰)。奖励发放。”
林黛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那只公鸡似乎也唱累了,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跳下篱笆觅食去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闷笑。
林黛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陆沉舟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正站在房檐下,手里端着一杯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嘴角抿成一条极直的线,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而另一边,江澈的窗户也开着,他半个身子探出来,笑得毫无形象,牙齿白得晃眼:“林黛!哈哈哈哈!你真是个人才!一大早就给我们表演口技啊?”
林黛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社会性死亡虽迟但到!
她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假装无事发生,溜去厨房找水喝。
直播弹幕已经笑疯了,#林黛公鸡二重唱#的词条以光速冲上热搜预备位。
早餐时间,气氛更加诡异。江澈时不时就学一声鸡叫,然后看着林黛爆笑。刘伟老师也忍俊不禁。苏婉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陆沉舟虽然依旧沉默,但目光扫过她时,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意味?
林黛全程埋头喝粥,只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早餐。
饭后,节目组发布了今天的任务:分组体验当地传统工艺——刘伟老师和苏婉去学习制作油纸伞;陆沉舟和江澈去体验竹编;而林黛……则被单独安排去跟随一位老奶奶学习磨豆花。
这个分组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充满了话题度。林黛的单独行动也引来了弹幕的猜测。
【哇,男女分组?节目组搞事情!】【为什么黛黛是一个人?】【可能怕她再把磨盘带跑调?(狗头)】【期待陆影帝和顶流的竹编对决!】
林黛倒是松了口气,单独行动意味着暂时不用面对那几位大佬,也不用担心系统突然发布什么社死任务。
她跟着工作人员来到村里一位阿婆家的小作坊,看着那沉重的石磨,心里有点发怵。但在镜头前,她还是努力表现出认真学习的样子。
推磨是个体力活,没多久她就觉得手臂酸软。阿婆很慈祥,耐心地教她添豆子、加水。
就在她专注地推动石磨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手法稍显生疏,但力道用得巧。”
林黛手一抖,差点把勺子扔出去。她猛地回头,看到傅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这里,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阳光透过门框,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却让林黛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毛骨悚然。
“傅导?您……您怎么来了?”林黛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他不是应该去找陆沉舟吗?阴魂不散啊!
“随便走走,感受一下乡村生活。”傅深踱步进来,目光扫过石磨和桶里乳白的豆浆,语气闲适,“没想到又遇到林小姐了。看来我们很有缘。”
林黛干笑两声:“呵,呵呵,是挺巧的……”巧得让人害怕!
傅深没有在意她的僵硬,自顾自地拿起一颗黄豆,在指尖摩挲,状似无意地问道:“林小姐似乎总是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发布会是如此,昨天是如此,今天早上亦是如此。”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探究:“林小姐不觉得,这些‘意外’有些过于频繁和……戏剧化了吗?”
林黛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果然在怀疑!他在试探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慢慢推着磨,一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可能……可能我运气比较差吧,或者比较吸睛?容易惹麻烦?”她试图把原因归结为玄学和个人体质。
“哦?是么?”傅深轻轻挑眉,将那颗黄豆抛回豆堆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可我总觉得,不完全是运气。更像是一种……被设定好的轨迹。你说呢,林小姐?”
设定好的轨迹!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林黛心上!他几乎快要点破“系统”和“剧情”的存在了!
她背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推磨的动作彻底停下,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直播镜头敏锐地捕捉着两人的互动,虽然听不清具体谈话内容,但那种微妙的气氛已经让弹幕沸腾。
【傅导又来了!他又去找林黛了!】【他们到底在聊什么?黛黛表情好像很紧张?】【大佬的气场太强了,隔着屏幕我都感觉窒息。】【绝对有情况!傅导对林黛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就在林黛快要扛不住压力,几乎要脱口而出“红烧牛肉面YYDS”时,傅深却突然轻笑一声,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开个玩笑,林小姐别介意。”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些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看你推磨很辛苦,需要帮忙吗?”
不等林黛回答,他已经非常自然地走到石磨另一边,挽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串深色檀木珠串。他的手修长有力,搭在磨柄上,轻轻一推,那沉重的石磨便轻松而匀速地转动起来,远比林黛费力巴拉推半天要高效得多。
“呃……谢谢傅导。”林黛愣愣地道谢,心里更加警惕。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大佬到底想干嘛?
傅深一边推磨,一边像是闲聊般开口,声音低沉温和,却字句句都敲在林黛心上:“这磨豆子,就像下棋。豆子是棋子,磨盘是棋盘。力道轻了,不出浆;重了,则易碎。唯有恰到好处,顺势而为,才能磨出最醇厚的豆浆。”
他抬眸,看了林黛一眼,意有所指:“有时候,身在局中,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或许……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一颗棋子。想要破局,光靠横冲直撞或者一味躺平,是不够的。得先看清,棋盘在哪里,执棋的人……又是谁。”
林黛推磨的手彻底停住了,怔怔地看着傅深。
他是在暗示她吗?暗示她只是系统甚至更高存在的棋子?还是在警告她不要试图反抗?
他到底知道多少?
傅深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专注地推着磨,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在探讨磨豆花的哲学。阳光落在他身上,气质温润如玉,却让林黛感到深不可测的寒意。
很快,豆浆磨好了。傅深礼貌地告辞,仿佛真的只是路过搭了把手。
林黛看着他那消失在阳光下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桶里乳白色的浆液,心里乱成一团麻。
傅深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真的能一直靠完成系统的沙雕任务躺平下去吗?
那个所谓的“反内卷”系统,它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她看着院子里那只悠闲踱步的公鸡,第一次对自己这条咸鱼之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