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息凝神,只见玄风子口中诵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诀,周身骤然升腾起一股阴森诡谲的能量场。
这股力量宛如实质化的黑雾,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紫光,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黄玲儿与灰婉柔的四肢百骸。
两位姑娘顿时身形一滞,仿佛被无数条看不见的锁链禁锢,连指尖都难以颤动分毫。
形势已然明朗——要解救她们,必须斩断这股邪力之源。
作为初入道门的修行者,我此刻才真正体会到独当一面的沉重。
往日里黄玲儿暗中提点的温言犹在耳畔,而今却要独自面对这生死攸关的斗法。
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唤神镜的青铜手柄,我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呼吸,试探性地轻转镜面。
霎时间,镜中迸发出清冽的月白色光华。
这光芒如同九天清泉洗涤周身,不仅驱散了经脉中的滞涩感,更在身周三尺形成一圈淡金色的护体光晕。
可惜这微弱的结界甫一展开,就被玄风子咒力化作的腥风血雨蚕食殆尽。
但这转机已足够令我振奋!
我猛然握紧镜柄,以特定韵律急速摇动。
清脆的铃音化作有形音波,与扑面而来的阴邪咒力在空中激烈交锋,炸开朵朵青紫色的能量火花。
"哼!"玄风子惊怒交加的冷哼刺破夜空。
他双指并剑竖于胸前,原本缓慢流转的咒力突然狂暴如海啸。
我顿觉胸口如压千钧,手中宝镜几乎要脱手飞出。
更可怕的是,每一次铃响都像在抽离我的精血,眼前已开始浮现血色光斑。
就在视线逐渐模糊之际,黄玲儿带着哭腔的呵斥穿透战局:"以凡胎催动通灵法器,你是嫌命长吗?"
她被困在咒力牢笼中奋力挣扎,素白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我舔了舔嘴角渗出的铁锈味,在剧痛中扯出个惨笑。
停手?
此刻收力无异于自掘坟墓!
既然退无可退,不如——
猛然咬破舌尖,我以血为引,将另一只手重重拍向镜面!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我的手掌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地拍在了那面古朴神秘的唤神镜上。
刹那间,异变陡生!唤神镜表面骤然绽放出刺目的金光。
一股磅礴浩瀚的能量洪流如决堤般喷涌而出。
这股力量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向我们席卷而来。
我只觉胸口如遭重锤,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一口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玄风子的情况更为骇人。
只见他原本阴鸷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整个人如遭雷殛般剧烈颤抖。
道袍猎猎作响间,竟从数丈高的屋顶直直栽落。
随着他失去意识,那些悬浮在空中的诡异符文纷纷崩解,笼罩四周的阴邪阵法也随之土崩瓦解。
"公子!"灰婉柔惊呼一声,身形如燕般掠至我身旁,纤纤玉手迅速搭上我的脉门。
而另一边的黄玲儿早已化作一道金色闪电,几个起落间便来到玄风子身前。
手中长剑寒光闪烁,瞬间在他身上留下数道血痕。
"这个恶贯满盈的妖道,该如何处置?"黄玲儿一脚踏在玄风子背上,转头向我请示。
她眼中的杀意如实质般涌动,却又带着对我伤势的深深忧虑。
我强忍剧痛,示意她稍安勿躁。
从怀中取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线香,沉声道:
"取他百会、印堂、玉枕三处灵窍之发。"
黄玲儿依言而行,动作利落地从玄风子头上取下三缕青丝。
当三缕发丝在香火上燃起的刹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青烟竟在空中凝而不散,渐渐勾勒出一个古老的封禁符文。
我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烟中,随即猛然将线香插入地面。
只听"嗤"的一声,香柱入土五毫便戛然而止,地面竟凭空浮现出一道血色阵图。
"不——!"玄风子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只见他原本乌黑的须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饱满的面容迅速干瘪下去,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体内灵力已如泥牛入海,再也感受不到分毫。
我拭去唇边血迹,声音虽虚弱却字字如刀:"以百汇毛发为限,封你修为十载。
这十年间,你每动用一分灵力,便会折寿一年。"
说着,我拾起地上的铜钱法剑,剑尖轻点他眉心,
"若你执迷不悟...下次见面,这柄斩妖剑定会饮尽你的心头血!"
玄风子怨毒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我,嘶吼道:"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竟咳出几块带着黑血的碎肉。
我冷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耳畔隐约传来黄玲儿和灰婉柔惊慌的呼喊。
最后的意识里,我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前栽去...
意识如同被浓雾包裹,在混沌中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终于穿透黑暗,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中,奶奶布满皱纹的脸庞渐渐清晰,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满担忧。
环顾四周,父亲、母亲都围在床边,他们憔悴的面容在看到我苏醒的瞬间绽放出久违的光彩。
"醒了!终于醒了!"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粗糙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指。
我试图回应,却发现全身仿佛被千万根钢针穿刺。
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一根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种痛苦远超肉体极限,更像是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缝合的后遗症。
"十三,你这孩子..."奶奶抹着眼泪,语气中既有责备又饱含心疼,
"唤神镜岂是你能随便动用的?
要不是灰姑娘那枚'九转还魂丹',你这会儿怕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额头。
我虚弱地扯动嘴角。
当时的危急情形历历在目——那铺天盖地的阴气,濒临崩溃的结界,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玄风子。
生死关头,哪有选择的余地?
"整整四天四夜啊..."母亲端来温水,小心翼翼扶起我的头,
"我们都以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但未尽之言我们都懂。
这个数字让我心头一震。
没想到反噬之力如此凶猛,竟让我在鬼门关前徘徊了这么久。
随着我的苏醒,家中紧绷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
养伤的日子里,我时常把玩那把铜钱剑。
看似古朴的剑身实则暗藏玄机——每当指尖触及那些泛着幽光的铜钱,就能感受到其中蛰伏的森然煞气。
即使在盛夏正午,握住剑柄的瞬间也会让人如坠冰窟。
剑身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恐怕是经年累月浸染的血迹...
黄玲儿初见这把剑时的忌惮神情又浮现在眼前。
这把剑的来历,恐怕远比我想象的更加血腥可怖。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天清晨,李阳明再次登门。
比起上次,他更加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
他局促地搓着手,声音嘶哑:"今天...是家母出殡的日子..."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父亲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母亲也皱眉不语。
这个曾经背信弃义的男人,如今却要来寻求帮助?
奶奶长叹一声,手中念珠转了几转。我知道,她终究放不下那份慈悲心。
"你先回去准备吧。"我打破沉默,"午后我们会过去。"
李阳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我和奶奶收拾好法器准备出发。
桃木剑、镇魂铃、朱砂符箓...每件物品都经过精心检查。
临行前,奶奶特意让我多带了几张雷符。
"怕是...不太平。"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当我们踏入李家院落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是烈日当空,院中却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这里的阴气,比想象中还要浓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