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县方向传来急报时，宗员正盯着沙盘上濮阳至汉军大营的路线发怔。
粮草被劫的噩耗如同一记重锤，震得他手中的令旗险些跌落。
营中仅存的三日存粮本就捉襟见肘，如今被程咬金这莽夫截了道，他不得不将最后半车粟米分成八批，用粗布麻袋层层裹紧，分发给各营将士。
“每人半碗稀粥，掺三成糠皮。”
宗员望着校场上稀稀拉拉的炊烟，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水。
士兵们捧着陶碗的手都在发抖，混着沙粒的粟粥刚入口，便有人蹲在角落干呕起来。
暮色四合时，营中已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哪是军粮，分明是喂牲口的麸料。
而在濮阳通往汉军大营的官道上，程咬金正趴在老槐树杈间打盹。
八月的日头毒辣辣晒着，他袒露的胸膛上汗珠滚落，在腰间虎皮裙上洇出深色痕迹。
忽然，远处传来辘辘车声，这莽汉猛地睁眼，铜铃般的眸子爆出精光：“奶奶的，可算来了！”
三百瓦岗军早按他吩咐，扮作樵夫散在道旁。
此刻听得号令，顿时从草窠里、树冠上、土沟中跃出，惊得拉车的骡马扬起前蹄嘶鸣。
程咬金倒提八卦宣花斧纵身跃下，斧刃在阳光下划出半道银弧，稳稳钉在青石板上。
“呔！”他扯着破锣嗓子嚎道
“此山是老程开，此树是老程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话音未落，四周瓦岗军齐声呐喊，刀枪剑戟映得官道一片雪亮。
运粮官吓得险些坠马，身后千余人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这队伍看似庞大，实则七成是临时征来的民夫，此刻见着明晃晃的刀兵，早吓得瘫作一团。
唯有运粮官身旁副将是个血气方刚的，红着眼抽出腰刀：“兄弟们，随我杀！”
“来得好！”
程咬金狞笑一声，双足猛蹬地面，整个人如炮弹般撞向那副将。
八卦宣花斧带起的风压掀飞了对方头盔，待斧刃劈落时，竟将精钢打造的腰刀连同肩骨一并斩断。
血花溅上程咬金络腮胡时，他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呸！咸腥味，没二两肉！
这副将的惨死彻底击溃了运粮队士气。
民夫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把额头磕得砰砰作响。
程咬金却不管这些，大步跨过横七竖八的尸首，斧柄重重敲在粮车上：”都给老子听好了！愿意跟着回瓦岗寨的，管饭！不愿意的……”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那就留在这儿喂野狗！
不过半炷香功夫，八百瓦岗军已押着粮队掉头西行。
程咬金特意挑了二十个精壮民夫走在前头，自己则跨坐在粮车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把玩斧头。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头踱步的棕熊。
“将军，真要带这些泥腿子回寨？”亲兵凑过来低声问。
“你懂个球！”程咬金一斧背敲在车辕上“老子劫的是粮，要的是人！等到了瓦岗寨……”
暮色渐浓时，山道上只剩几具残尸。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混着程咬金渐行渐远的笑声，在山谷间荡出层层回音。
...
一连三日过去，营中粮秣始终未见踪影。
宗员在沙盘前来回踱步，铁甲与皮甲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惊得帐外守卫频频侧目。
待到第三日黄昏，他终于按捺不住，带着亲兵直闯桥瑁寝帐。
“桥太守好大的架子！”
宗员一脚踢开挡路的木几，将昏昏欲睡的桥瑁从锦被中揪起。
“说好三日送粮，如今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当本将军的部曲是吃草的骡马？”
桥瑁睡眼惺忪地挣扎着，官袍领口被扯得歪斜：“宗将军息怒，这……这必是瓦岗贼人又设了埋伏……”
“埋伏？”宗员冷笑一声，将佩剑重重拍在案几上。
“自打进了东郡地界，我军折了那么多人，连贼寨门朝哪开都没摸清！”
“如今连饭都吃不饱，这仗还怎么打？”
桥瑁手忙脚乱整理衣冠，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将军明鉴，我已派三拨人马探查……”
“探查？”宗员截断话头，指着帐外飘来的炊烟：“那是什么？贼人都在山头烤羊腿了，我们还在这啃树皮！”
他猛地转身，甲叶碰撞声震得烛火乱颤：“明日卯时，我部即刻拔营回广宗，至于粮草……”
他回头露出森白牙齿：“路过那个地方便直接借粮就是了，本将军只是借粮，想必县令不会拒绝。”
桥瑁望着宗员大步离去的背影，颓然跌坐在榻。
帐外忽起夜风，吹得案上战报沙沙作响——那上面“瓦岗大捷”四个朱批刺得他眼眶生疼。
次日清晨，当三千东郡兵马望着友军扬起的尘土发呆时，桥瑁摸着空荡荡的粮仓，终于下达了撤军令。
“传令各部，弃掉辎重轻装简行。”
桥瑁望着远处瓦岗寨方向，喉头泛起苦涩：“回濮阳后，立刻备好五铢钱三车，另选二十匹良驹……”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备些珍珠玉器，要快。”
现在他只想着瓦岗寨不要主动来找他的麻烦便好，不然他这小小东郡可挡不住如此厉害的瓦岗寨啊。
而另外一边，夕阳的余晖洒在广袤的大地上，给滑县境内染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
宗员身披战甲，神色疲惫却依旧透着几分坚毅，他刚刚带着大军缓缓进入到了滑县境内。
这一路行军，粮草供应不济，士兵们皆是饿着肚子，士气也有些低落。
刚一踏入滑县地界，宗员便立刻吩咐身旁的副将：“速去寻那县令，向他借些粮草，将士们都快撑不住了。”副将领命，带着几个亲兵匆匆离去。
“嘿嘿，宗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一道洪亮且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传来。
宗员心中一紧，猛地抬头望去，只见瓦岗寨的寨主徐青正稳稳地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而徐青的身旁，则是单雄信、典韦、邱瑞、王伯当四将，他们身后，数千神策军士兵排列整齐，杀气腾腾。
“徐寨主，你这是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不成？”
宗员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忧虑。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支饿着肚子的军队，本就疲惫不堪，如今马上就要出东郡了，却在这里碰到了以逸待劳的瓦岗寨军队，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局势岌岌可危。
此时，在宗员身后的刘备阵营中，关羽丹凤眼微眯，青龙偃月刀微微抬起，张飞则是瞪大双眼，丈八蛇矛横在身前。
二人直接一左一右护在了刘备的身前，在他们心中，宗员死不死的他们并不在意，只要大哥刘备平安无事，那便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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