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华美余韵还未在京城茶楼酒肆间散去,翌日清晨,一道来自慈宁宫的懿旨便如同冰水泼面,送到了夜王府。
太后召见夜王妃携小世子入宫。
旨意来得又快又急,透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凌烨此刻正在书房与心腹议事,闻讯立刻赶回墨韵堂,眉宇间凝着寒霜:“本王与你同去。”
传旨太监却是太后心腹,皮笑肉不笑地躬身:“王爷恕罪,太后娘娘思念小世子心切,只想与王妃娘娘说些体己话儿,王爷去了,反倒拘束了。娘娘说了,晌午前必定让王妃世子安然回府。”
这话软中带硬,直接将凌烨挡了回去。
凌烨脸色一沉,刚要发作,云舒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绣银线玉兰的宫装,清新淡雅,并未刻意打扮,却越发显得肌肤如玉,气质出尘。她抬头看向凌烨,眼神平静,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安抚的笑意:“王爷放心,太后娘娘慈爱,不过是召去看看孩子,臣妾去去便回。”
她暗中捏了捏凌烨的手心,示意他稍安勿躁。
凌烨对上她沉静的目光,心中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握,低声道:“一切小心。本王在宫门外等你。”
这便是若到时不见人出来,他便要闯宫的意思了。
云舒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
慈宁宫。
檀香袅袅,气氛却远比佛堂更为凝重压抑。
太后并未端坐主位,而是坐在窗下的紫檀木雕花榻上,穿着暗紫色绣金凤宫装,戴着翡翠抹额,手里慢悠悠地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她面容保养得宜,看上去慈眉善目,唯有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偶尔掠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云舒抱着宸儿,依礼下拜:“臣妇云舒携子凌宸,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姿态恭顺,无可挑剔。
“起来吧,坐。”太后声音温和,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在云舒和宸儿身上来回扫视,“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昨日宫宴离得远,都没看清。”
云舒依言抬头,神色坦然。
太后打量片刻,笑了笑:“模样倒是周正,比传闻中强上不少。难怪能迷得烨儿不顾礼法,硬要将你从冷院里扶正。”
开场便是下马威,直指云舒出身不正,靠美色惑人。
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吓得跪地请罪。
云舒却只是微微垂眸,语气平稳无波:“太后娘娘谬赞。王爷垂怜,是臣妾与世子的福分。并非臣妾有何过人之处,只是王爷仁厚,念及旧情,不忍血脉流落在外罢了。”
她四两拨千斤,把重点拉回到“王爷仁厚”和“血脉”上,暗示自己地位名正言顺。
太后眼底冷光一闪,面上笑容不变,目光转向她怀中的宸儿:“这就是哀家那小孙孙?抱近些让哀家看看。可怜见的,听说在冷院那种地方出生,身子骨弱得很?”
她伸出手,长长的鎏金护甲闪烁着冷光,就要去碰宸儿的脸。
就在那冰冷的护甲即将触碰到宸儿柔嫩皮肤的瞬间——
“哇——!”原本乖巧安静的宸儿突然爆发出极其响亮尖锐的哭声,小身子猛地向后一仰,拼命往母亲怀里躲,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伤害!
云舒立刻后退一步,将宸儿紧紧护在怀里,一边轻拍安抚,一边抬头看向太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语气却不容置疑:“太后娘娘恕罪!世子年幼,从未见过如此……威仪赫赫的长辈,许是被娘娘的凤威和这护甲金光惊着了!这孩子自小敏感,受不得半点惊吓。”
她这话,既解释了宸儿哭闹的原因(你太凶太闪吓着孩子了),又暗暗点出孩子“敏感体弱”是事实,但原因是“受惊吓”,而非先天不足或血统有问题。
太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变得阴沉难看。她身边的嬷嬷立刻厉声喝道:“放肆!太后娘娘一片慈爱之心,王妃岂可曲解!”
云舒立刻抱着孩子跪下,声音却清晰坚定,带着一丝委屈:“臣妇不敢!臣妇只是实话实说!世子确实易受惊吓,昨日宫宴陛下欲抱,世子亦是如此反应。王爷特意嘱咐,需静心将养,万万不能再受惊扰了!若冲撞了太后娘娘,皆是臣妇照看不周之罪,请太后娘娘责罚!”
她再次抬出皇帝和凌烨,直接把太后可能的责难堵死!还点明皇帝抱孩子也这样,你太后难道比皇帝还尊贵?
太后被噎得胸口起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本想借机挑刺,甚至想以“孩子体弱受惊”为由,再提延迟册封之事,却被云舒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反而显得她这个祖母不顾孩子身体,刻意惊吓幼孙!
好个牙尖嘴利的贱人!
太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收回手,冷声道:“起来吧。既然孩子如此娇弱,就好生养着。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皇室血脉,关乎国本,不容有失,更不容混淆。哀家听闻,这孩子是在烨儿‘阵亡’期间怀上的?这时间,未免有些巧合了。哀家也是担心皇室声誉,担心烨儿被蒙蔽,这才多问几句。你可有何话说?”
图穷匕见!直接质疑宸儿的血统!
这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目的!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
云舒缓缓站起身,脸上那丝委屈惊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一丝仿佛受到侮辱般的凛然。
她直视着太后,声音清越,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太后娘娘此言,是在质疑王爷的判断,还是在质疑陛下的金口玉言?”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太后脸色骤变!
云舒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道,语速加快,气势逼人:
“世子乃王爷亲生骨肉,王爷亲自确认,陛下昨日宫宴之上亦亲口承认,御赐厚赏!太后娘娘此刻提出质疑,是将王爷置于不察不孝之地?还是认为陛下识人不明,金口玉言亦可儿戏?”
“臣妇虽出身不高,却也知贞洁二字重于泰山!王爷‘阵亡’噩耗传来,臣妇悲痛欲绝,却从未有过轻生弃节之念,只因腹中已怀王爷血脉!臣妇在冷院忍辱负重,苟延残喘,拼死生下世子,只为保全王爷一点骨血,以待苍天开眼!”
“如今王爷平安归来,父子相认,陛下见证,天地共鉴!太后娘娘却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便要质疑世子血统,否定王爷与陛下之决断?此举,岂非寒了忠臣良将之心,损了皇室天家颜面?!”
她一番话,句句铿锵,字字诛心!直接把个人清白问题上升到了质疑王爷判断、打脸皇帝权威、损害皇室声誉的高度!帽子一顶比一顶大,砸得太后头晕眼花,几乎喘不过气!
太后指着她,手指颤抖:“你……你……强词夺理!”
“臣妇是否强词夺理,太后娘娘心中自有明断!”云舒毫不退缩,目光如炬,“若太后娘娘执意认为世子血统存疑,臣妇恳请娘娘即刻宣召王爷与陛下,滴血验亲!当场验个明明白白!若世子非王爷亲生,臣妇愿当场撞死在这慈宁宫柱上,以死谢罪!”
她猛地跪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决绝的意味:“但若验明正身,世子确乃王爷血脉,也请太后娘娘还臣妇与世子一个清白,严惩那些散布流言、离间天家骨血、扰乱朝纲的宵小之徒!”
滴血验亲!以死明志!
这简直是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把双方都逼到了绝路上!
太后彻底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云舒竟如此刚烈决绝,丝毫不按常理出牌!她敢滴血验亲吗?她不敢!凌烨和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确,她若强行验亲,无论结果如何,都必将与皇帝和凌烨彻底撕破脸!那后果,她承担不起!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挥挥手,声音干涩无力:“你……胡闹什么!哀家何时说不信了?不过是……不过是听到些风言风语,提醒你几句罢了……既然烨儿和皇帝都认可,哀家自然也是认的……起来吧……”
她彻底败下阵来,连场面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云舒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凛然之色,缓缓起身:“谢太后娘娘明察。臣妇告退。”
她抱着终于停止哭泣、只是小声抽噎的宸儿,行礼,转身,一步步稳当地走出了慈宁宫正殿。背影挺直,如同风雪中傲然的青松。
直到走出宫门,看到阳光下凌烨那焦急等待的身影,云舒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凌烨立刻迎上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怀中哭过的宸儿,眼神瞬间冰寒:“她对你做了什么?!”
云舒摇摇头,将宸儿递给他,露出一丝疲惫却畅快的笑:“没什么。只是和太后娘娘……讲了一番道理。”
她简单将经过说了,略去了自己以死相逼的激烈言辞。
凌烨听完,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更是涌起滔天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的女人,竟敢在慈宁宫直面太后,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
他紧紧抱住她和孩子,声音低沉而坚定:“以后这老太婆再召见,直接称病!本王看谁敢来拿人!”
绝对的维护,直白的宠溺。
云舒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
直面太后威压,成功维护自身与世子声誉,破灭阴谋。奖励功德值 300!当前功德值:826!
爽!极致的爽感涌上心头!
而此时,慈宁宫内,太后猛地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好!好一个夜王妃!好一个云舒!哀家倒是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