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丝芸话音刚落,陈皇后就坐直了身子,脸色煞白,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她心中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与伤痛。
当年她初入东宫,怀上龙裔,却遭人暗算,痛失孩儿。
之后,便再也……没能有过身孕。
太医们都只说她宫寒体弱,缘分未到。
至于太子……是她从一个妾室手里抱来寄在自己名下的。
“娘娘的脉象中,气血两虚,宫寒淤滞,皆源于此。”彭丝芸平静地解释道。
“这……这旧疾,还有得治吗?”陈皇后的声音,有些颤抖与渴望。
她太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这是她一生最大的憾事,也是她在后宫之中,立足的最大隐忧。
彭丝芸迎着她灼热的目光,笃定地点了点头。
“有。”彭丝芸点头,“丝芸开个方子,再辅以金针渡穴,祛除淤积,调养气血。不出半年就能好。”
“届时,娘娘若想再添一位皇子或公主,也并非难事。”
“当真?!”陈皇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彭丝芸轻笑,“丝芸不敢欺瞒娘娘。”
“好!好!好!”陈皇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眶竟微微泛红。
她看着彭丝芸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最初对未来儿媳的审视与期许,变成了全然的倚重与信赖。
“丝芸,你若真能治好本宫的顽疾,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至于婚期……
此刻,早已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彭丝芸从宫中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
她刚回到太傅府,管家便迎了上来。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已在厅中等候多时。”
萧然?
他来做什么?
彭丝芸蹙了蹙眉,走进正厅。
萧然一见她,立刻站起身,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和关切。
“芸妹妹,你回来了。我听闻你被母后召进了宫,可有为难你?”
厅中的案几上,摆满了锦盒。
人参,燕窝,东珠,玉器……皆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殿下有心了。”彭丝芸淡淡地道,“陈皇后娘娘只是寻常问话,并未为难。”
“那就好。”萧然松了口气。
“多谢殿下关心。”她的语气,依旧疏离。
萧然看着她清冷的样子,心中微涩。
他以为,他为她出头,她至少会有一丝动容。
“孤……是来给你赔罪的。”他低声道,“解除婚约一事,孤……一时难以接受,故而没有立刻向母后禀明。这才让你,又受了一番盘问。”
彭丝芸顺势问道,“不知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萧然的眸光,黯了下去。
“芸妹妹,你当真……不愿嫁与孤吗?”
“殿下,”彭丝芸叹了口气,“我已说得很清楚了。”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门房却匆匆来报。
“小姐,医馆那边来了人,说是有个急症病人。”
“我知道了。”
彭丝芸立刻起身,“殿下,丝芸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她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萧然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看了一眼满厅的珍宝,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些世间女子趋之若鹜的东西,在她眼中,竟比不上一个素未谋面的病人。
鬼使神差地,他对着门房道:“备车。”
“孤,要去济世堂看看。”
这是萧然,第一次踏足医馆这种地方。
没有明黄的仪仗,没有内侍的簇拥,他只带了一名随从,像个寻常的富家公子。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医馆里,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
伙计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而彭丝芸此刻正站在诊案后。
她换下了一身华贵的襦裙,穿上了便于活动的素色布衣,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
脸上,没有丝毫脂粉,却比在吏部尚书府上盛装的模样,更加动人。
此时的彭丝芸,正专注地为一个老妇人听诊。
片刻后,她将手从老妇人腕间收回,笑着道,“大娘,您这是肝气郁结,不必惊慌。我给您开几服疏肝理气的方子,回去按时服用,切忌动怒,半月便可见效。”
她与病人交谈的神情,耐心而温柔。
这一刻的她,不是未来太子妃。
只是一个医者。
一个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女大夫。
萧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竟有些痴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贵女。
自信,从容,冷静。
仿佛这小小的医馆,才是她的天地。
在这里,她比宫中任何一位盛装的公主,都要耀眼。
彭丝芸送走病人,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口怔怔出神的萧然。
她也是一愣。
“太子殿下?”
他怎么会来这里?
医馆内的众人,听到这个称呼,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参见太子殿下!”
萧然回过神,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都起来吧。”
彭丝芸将他引至内室,为他奉上清茶。
“殿下千金之躯,怎么会来这里?”
“孤……只是好奇。”萧然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想看看,让你宁愿放弃太子妃之位,也要坚守的地方,究竟是何模样。”
“现在,看到了?”彭丝芸道。
“看到了。”萧然苦笑,“也……明白了。”
“明白了你为何说,志不在此。”
内室,陷入了一阵沉默。
彭丝芸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殿下,关于婚约……”
“今日医馆的病人,似乎不多。”萧然却突然打断了她,强行转移了话题。
彭丝芸蹙眉,却也不好再逼迫。
“今日并非义诊日,病人是少些。”
“那……”萧然的眼中,漾起一丝期待,“待你关门后,孤可否……邀你同游?去城南的望江楼,那里的临江鳜鱼,乃京城一绝。”
他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看着她。
彭丝芸看着他眼底的落寞与期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一顿饭而已。
“好。”她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济世堂关了门。
夕阳的余晖,将整条长街染成了温暖的橘色。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气氛,有些尴尬。
萧然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一路走着,渐渐就走到了京城最为奢华的销金窟——“燕语楼”门前,从里面传来一阵喧闹。
彭丝芸不经意地抬眼望去,脚步,倏然一顿。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群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女子簇拥下,正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
“哎呦,七爷您可算来了!姐妹们都等急了!”
“七爷今日,可要好好疼疼奴家呀!”
几个女子腻在萧绝身边,娇声软语,媚态尽显。
萧绝来者不拒,左拥右抱,大手还不规矩地在女子的腰间捏了一把,引来一阵娇笑。
那副浪荡公子的做派,简直是入木三分。
萧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不知羞耻!荒唐至极!”
他眼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他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彭丝芸,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告诫。
“芸妹妹,你也看到了。孤早就与你说过,此人乃是纨绔之流,品行不端,让你离他远些。”
彭丝芸沉默着,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消失在燕语楼朱红的大门之后。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之前几次三番的轻佻调戏。
彭丝芸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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