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有两寺一观闻名,其中的一观就是清风观。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山路难行,今日来道场祈福的人稀稀疏疏。
沈寒霁撑着伞,抬头望向隐在烟雨蒙蒙中的道观,庄重而祥和,远离世俗。
高洁神圣外壳下,却是肮脏的腐肉。
踏入观内后,正中摆放着三清尊像,供香客叩拜,在右侧靠门处则放着一张小桌,有道姑负责将香客的供奉记录在册。
普慧低头看着供奉簿上少点可怜的寥寥几笔,憋闷的很。
偏偏在她当值的日子下了雨,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一次,却油水少的可怜,她还指望着今天能下山去看周浪的戏呢。
她数着罐子里的碎银子犯愁时,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了她的面前。
普慧的眼睛瞪的浑圆,她抬头看到了一张俊美秀气的脸,她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男人长得宛如画中的谪仙,皮肤比周浪还要白皙。
“这位小仙姑,我听说这观中有不少古籍字画,不知我能否有幸借赏一二。”
沈寒霁见对方只是瞪着自己发愣,微微俯身靠近,用手中的折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这一举动果然奏效,小道姑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脸颊却红的像熟透了的虾子。
“公...公子,请稍等。我去通报给我们家观主一声,马...马上回来。”
没等多久,小道姑就领着一位道风仙骨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面容慈祥却疏离。
“贫道是清风观的观主,莫言。
普慧已经将公子此行的目的告知与我,观中确有香客们赠送的一些古籍字画,但都是凡品,怕是会让公子失望了。”
沈寒霁勾唇浅笑,从怀中又掏出五百两银子,放在了记录供奉的桌子上。
“观主此言差矣,每幅画作的高低不以外相论之,要抛开外相看其内里的价值。”
她将折扇打开,遮住了他人的视线,放低了声音。“娄知府曾有幸一窥观中字画的玄妙,我是慕名而来。”
娄知府是妙法所知的唯一一位客人的身份。
莫言握着浮尘的手一紧,抬眼细看面前的公子。
一副如此俊朗风姿,哪里需要到她这里来找乐子,怕是不知有多少小姑娘往身上蹭。
直到她看到了对方腰上的鱼令腰牌,眼睛腾的睁大。
“阁下莫非是司徒......”
沈寒霁轻轻颔首,将折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肯定了莫言的猜测。
对不起了司徒楠,你的名号再借我一用,实在是你的名号太好用了,回头我多买几幅名画送给你。
莫言心底思量了一番,主子收了清风观就是为了拉拢高官世家,若是此次能够将司徒楠圈入其中,那主子与对手就多了一分抗衡的力量。
“难得先生能对本观的字画有兴趣,那就请先生先移步厢房品杯茶水。”
两人前后入了院内后,普慧被留在了外面继续登记供奉,她看着沈寒霁的背影摇了摇头。
外人都说司徒楠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原来是私下有特殊的癖好,对那些正经小姐不感兴趣。
“喂,小尼姑,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锦袍,长得粉里粉气的男人。”
普慧皱眉回头,见喊话的是一位珠光宝气的小姐,冷着声音纠正道:
“这位小姐,这里是道观,我不是什么尼姑,贫道法号普慧。”
沈碧纾饿着肚子爬了这么久阶梯,哪里有一点好脾气。她没想到沈寒霁的腿脚这么快,等她跟上来,人都不见了。
“我管你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说的人,他和我差不多高,长得白净,鹅蛋脸。”
说着,掏出了十两银子扔在了桌子上。
普慧自是听出了她寻的是何人,她看着桌子上的银子,轻嗤一声。
若是高门小姐都这么个脾性,怪不得身边男人都到这里来找乐子了。
进了院内的沈寒霁,还没走远就听到了沈碧纾的喊声,同样听到的也有莫言。
“前面那位小姐是司徒先生带来的吗?我们观内是不允许带着女宾赏画的。”
“我不惹风流,奈何风流追逐不舍。观主听这吵嚷声,就知我来此排解烦忧的原因了。
烦请让仙姑们将其打发走,此次前来本就是图个清净。”
沈寒霁暗叹自己的大意,竟然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若是沈碧纾坏了她救人的计划,她一定剥她一层皮。
莫言点头了然,“切莫让此事坏了公子的雅兴,您先入厢房休息,晚些我让人将古籍的名录送到厢房之中。”
沈寒霁进了房中后,打量了一圈,房内的摆设和普通招待香客的厢房没有什么区别。
桌子上香炉内燃着雪中春信,放着一套茶具,墙面上挂着一些山水画,布置倒是典雅。
片刻后,有小道姑敲门入内,送来了一本绘有各种花卉的名册。
“观内收藏的名画都对应着相应的花卉,请公子挑选其中合眼缘的。”
沈寒霁估算了下名册,约有二十多页的厚度,那也代表着这里目前关押的女子之数。
她快速的翻看名册,里面的每一页都有一种花卉,旁边标注着对应的名字。
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三色堇旁的名字上,樱落。
桌子下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这个就是她,她还没死,太好了。
“那就选......”她尽力将声音放的平缓。
门外突然响起了吵嚷声,小道姑走出门去查探情况,沈寒霁也跟着站起了身,走到门口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你们这里这么多厢房,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进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唔......”
当然知道,你是蠢货。
吵嚷声突然消失,紧接着脚步声朝着厢房过来,房门被打开。
“公子久等了,莫观主让我和您说声,烦忧已解。”
沈寒霁的心下一凉。
这莫观主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连沈家的三小姐都敢动,若是那没脑子的被逼急了,她的身份也一定会被说破。
她的手指划过名册里樱落的那一页后,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夹到其中,才还到了小道姑的手中。
“麻烦请告知观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