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得陆昭头皮发麻。
“出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那个EMP，是哪来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质询和毫不掩饰的怀疑，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而激烈冲突的死寂废墟中回荡。
陆昭趴在冰冷的建筑垃圾后面，小腿的剧痛和EMP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还在持续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秦戈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背上，几乎要将他钉穿。
解释？怎么解释？说系统送的？三十点摆烂点数换的？
他敢保证，只要他敢这么说，下一秒秦戈就能把他绑回基地实验室切片研究！
巨大的压力下，他的大脑反而因为恐惧和眩晕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空白。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严峻拷问！紧急忽悠方案生成中……】【方案A：声称EMP是捡来的（可信度：极低）。】【方案B：声称自己是隐藏的机械师（可信度：为零）。】【方案C：保持沉默，用迷茫且无辜的眼神直视对方（效果未知）。】
系统的选项一如既往地毫无帮助。
陆昭绝望地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就直接晕过去算了？晕倒总比被盘问强……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思考，准备放任自己沉入黑暗时，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怀里那个硬邦邦、冰凉凉的东西——
印着“佛系青年”的枸杞杯。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进了他一片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睁开眼，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因为疼痛而扭曲、又带着极大困惑和一点点委屈的表情，拖着那条伤腿，艰难地从建筑垃圾后面半爬半坐地挪了出来。
他抬起头，迎上秦戈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举起了手里那个空荡荡的枸杞杯。
“长……长官……”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又无助，“是……是这个杯子……”
秦戈的眉头瞬间锁死，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杯子？”
“对……杯子……”陆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秦戈的眼神吓到，但依旧举着杯子，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刚才……刚才那个人要杀我……拿飞镖扎我……我……我吓坏了……就想拿杯子砸他……我……我平时就喜欢捣鼓点小玩意儿……这杯子……这杯子我改装过……里面……里面塞了个旧手机电池和小变压器……想着……想着关键时刻能防身……”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秦戈，完全是一副自己都知道这解释扯淡到极点、但又只能硬着头皮胡扯的样子。
“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可能刚才太害怕，不小心按到了什么开关……它就……它就冒了下光……然后那个人就……就那样了……”他指了指远处还在微微抽搐、冒着黑烟的秃鹫壮汉，脸上适时的露出极度茫然和后怕的表情，“这……这玩意儿威力这么大吗？我……我就是想着能电一下吓唬人的……”
说完，他低下头，抱着那个枸杞杯，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体还因为腿上的疼痛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那个秃鹫壮汉偶尔发出的无意识呻吟，和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秦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眼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陆昭手里那个印着“佛系青年”、看起来廉价又可笑的枸杞杯。
又看了看远处那套明显是军规级别、此刻却彻底瘫痪冒着黑烟的外骨骼装甲。
一个改装了旧手机电池和变压器的枸杞杯……释放出了足以瘫痪军用外骨骼的EMP？
这他妈是什么天方夜谭？！
这小子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还是说……这看似荒谬的背后，隐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真相？
【叮！收到来自‘秦戈’的极度荒谬感与强烈认知冲突！‘情绪波动值’ 40！】【叮！收到来自远方狙击手的懵逼与怀疑（通过设备杂音判断）！‘情绪波动值’ 5！】【叮！被动天赋强度微弱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让陆昭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越是扯淡，越是不合常理，反而越可能让对方陷入自我怀疑！
秦戈没有说话，他迈开腿，一步步走到那个瘫倒的秃鹫壮汉身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套还在冒烟的外骨骼。
装甲的瘫痪状态是实实在在的，绝对是EMP攻击的效果，而且强度不低。
他又站起身，走到陆昭面前，伸出手，声音听不出情绪：“杯子，给我看看。”
陆昭心里一紧，但还是乖乖地把那个空枸杞杯递了过去，脸上保持着茫然和害怕。
秦戈接过杯子，入手是普通的陶瓷质感，轻飘飘的，里面空空如也。他仔细打量着杯身，甚至用手指敲了敲，又对着光看了看内部。
没有任何电路痕迹，没有电池仓，没有开关，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残留都感应不到。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劣质的搪瓷杯。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怎么可能？
难道刚才的EMP攻击，真的不是这个杯子发出的？而是另有来源？巧合？
可这小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个杯子……
秦戈的目光再次落到陆昭脸上，那锐利的审视几乎要将陆昭的灵魂看穿。
陆瑟心脏狂跳，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甚至因为腿上的剧痛，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和微微抽搐的嘴角都无比真实。
“长……长官……我的腿……好疼……”他适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试图转移焦点。
秦戈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最终，似乎暂时将“枸杞杯EMP”这个离谱的假设搁置了。
他随手将杯子扔回给陆昭，然后走到那个摔坏的记录仪旁，弯腰捡了起来。
看到彻底碎裂的屏幕和熄灭的指示灯，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晃了晃记录仪，语气不佳。
“摔……摔坏了……”陆昭小声回答，“刚才……躲那个人的飞镖……不小心……”
“里面的数据呢？”
“不……不知道……可能……没了吧？”陆昭眼神游移。
秦戈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着怒火。他检查了一下记录仪的外接接口，似乎还想尝试抢救一下数据。
但就在他拿出随身数据线，准备连接的时候——
嗡呜——嗡呜——！
他腰间的军用通讯器再次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同时，那个被陆昭塞回口袋的军用信号器，也再次开始疯狂闪烁，屏幕上的绿点变得极其不稳定，忽明忽暗！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能量余波！来源：正后方商场内部！波动剧烈！极不稳定！】【警告！疑似有未完全消散的空间裂缝或衍生物存在！危险等级：高！】
系统的警报也再次在陆昭脑中尖鸣！
秦戈的动作猛地顿住，豁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商场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还有残留？！”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再也顾不上记录仪和数据，猛地将记录仪扔回给陆昭，“拿着！”
他迅速戴好头盔，跨上那辆刚刚从EMP干扰中恢复过来、但性能似乎还有些不稳定的摩托车。
引擎发出沉闷而不均匀的咆哮。
他看了一眼陆昭，又看了一眼商场方向，似乎在进行快速的权衡。
最终，他似乎决定不能放任那个危险源不管。
他拧动油门，摩托车窜出几米，又猛地停住。
他回头，对着还坐在地上的陆昭，扔下一句冰冷的话：
“待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要是再乱跑，或者再弄出什么‘枸杞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冰冷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说完，他不再停留，驾驶着摩托车，朝着商场那个巨大的破洞，一头冲了进去！引擎的咆哮声迅速被商场的黑暗所吞噬。
十字路口，再次只剩下陆昭一个人。
还有那个瘫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秃鹫壮汉。
以及……可能隐藏在远处某个狙击手。
陆昭抱着摔坏的记录仪和空枸杞杯，看着秦戈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那枚还在渗血的飞镖，欲哭无泪。
待在这里别动？
等他回来？
回来继续盘问EMP和枸杞杯的问题吗？
而且天知道商场里面那个没处理干净的“空间裂缝余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秦戈能不能搞定还两说！
不能再待下去了！
必须跑！立刻！马上！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捡起一根粗树枝当做临时拐杖。
他看了一眼秦戈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另一个相对开阔、可能更容易被发现但也更容易逃跑的街道方向。
毫不犹豫地，他拄着树枝，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与商场相反的方向，艰难地挪动而去。
每走一步，小腿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
但他不敢停下。
远离秦戈，远离商场，远离这一切的麻烦！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摆烂到天荒地老！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栋半塌居民楼的某个窗口后面。
一个冰冷的狙击镜，始终若有若无地，跟随着他踉跄逃窜的身影。
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护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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