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的浮华与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在了这个角落之外。
空气里，只剩下酒杯抵住喉咙的沉闷触感，以及黄老板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陈洛的眼神里，那股瞬间燃起的杀伐之气，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悄然熄灭，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在这里动手，是最下乘的手段。
他的目的，是让这群自诩上流的人，记住他的名字，畏惧他的手段，为他敲开一扇通往更高处的大门。
杀人，只会关上所有的门。
他手腕微松，那只随时能碾碎黄老板喉骨的酒杯，缓缓撤离。
但紧接着，他吐出的话语，却化作了比玻璃碎片更锋利、更伤人的刀。
“黄老板。”
陈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精准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意，做得天衣无缝？”
一句话，让黄老板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
他的脸，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唰”地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浮现出一种死人般的惨白。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远比刚才被枪口顶着的感觉，要强烈千百倍。
陈洛的嘴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你名下的‘环亚电影公司’，去年，一共立项了五部电影，对外宣称的总投资是三千万。”
他顿了顿，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但我的消息告诉我，其中，至少有一千五百万，是从葡京那边的赌桌上，悄悄流过来的黑钱。我说的对吗？”
轰！
黄老板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
陈洛没有理会他剧烈颤抖的身体，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调，陈述着足以将他打入地狱的事实。
“利用拍电影，把成本往高了报，再开一堆子虚乌有的票据。钱这么一进一出，就洗得比你的脸还干净。”
“这还不算完。”
“两套账本，瞒报票房，偷税漏税……我帮你算了一下，光是这一项，就足够让你去赤柱监狱，把十年牢底坐穿了。”
陈洛每说出一个字，黄老板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瘫软在沙发上，只剩下恐惧的本能支撑着他不至于昏死过去。
这些事……这些事……
全都是他公司最核心、最阴暗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和那个跟了他十年的心腹会计，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谁？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陈-洛似乎能洞穿他的思想，俯下身，用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拍了拍黄老板那张满是冷汗的脸。
动作很轻，却带着极致的侮辱。
“很不巧。”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帮你做账的那位会计师，上个礼拜，在外面玩牌，手气不太好，欠了我一笔钱。”
“为了还债，他总得卖点什么东西给我。你看，就是这么有趣。”
这话半真半假。
但对于此刻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的黄老板来说，根本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命脉，已经被眼前这个年轻得可怕的男人，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我……我……”
黄老板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滚吧。”
陈洛收回手，声音恢复了淡漠。
“今天这事，太难看了。我劝你，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
他瞥了一眼宴会厅的入口方向，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不然，等会儿ICAC的人到了，你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ICAC！”
这三个字母，像是一柄千斤重的巨锤，彻底砸碎了黄老板最后一点侥G幸心理。
他如蒙大赦，也如丧家之犬，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去管那两个还在地上呻吟的保镖，连滚带爬，用尽全身力气，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让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之地。
一场足以登上明天头条的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平息了。
陈洛转过身。
那张冰冷如霜的面孔，瞬间切换回了温和谦逊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枭雄，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的目光，落在了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钟楚红和她经纪人身上。
“不好意思，让两位受惊了。”
“不……不客气，洛先生，多谢您……多谢您解围。”
经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躬了躬身，看向陈洛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此刻的敬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钱有势”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真正的，手眼通天！
陈洛的视线越过她，停留在钟楚红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语气真诚。
“钟小姐，我很欣赏你的电影。”
“黄老板那种人，他的钱，配不上你的才华。”
“如果你有好的剧本，或者，想自己开一部新戏，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张质地考究的名片，递了过去。
名片上没有头衔，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钱，我来投。”
“而且我保证，我的钱，每一分，都是‘干净’的。”
这一手，是压倒性的实力展示，更是无可匹敌的魄力宣言。
钟楚红看着眼前这张薄薄的卡片，它此刻却仿佛有着千钧之重。
她抬起眼，对上了陈洛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眸。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接过了那张名片。
晚宴的音乐渐渐停息，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
陈洛正准备动身离开，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
“洛先生，请等一下。”
是钟楚红。
她独自一人走了过来，没有了经纪人在旁，她身上那股属于大明星的疏离感淡去了许多。
晚宴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那双本就动人心魄的美眸里，此刻更是波光流转，漾着复杂的情绪。
她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不敢直视陈洛的眼睛，声音也轻了几分。
“这么晚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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