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霜与皇帝的心结最终还是消解了，只是二人已蹉跎了太多年，皇帝对她的宠爱终究不复以往。
朱颜瞧着我惫懒的模样，调笑道：“娘娘整日跟小懒猫似得。”
我慵懒的摆摆手。“这几日不知怎么了，老是犯困，许是前几日忙着应付那些老功臣累着了。”
“过几日就是陛下与那些高官的畋猎，娘娘可不能如此惫懒了。”
“放心……”我打了个哈欠。“我心中有数。”
和煦的阳光洒了下来，我舒服的眯了眯眼。
怡禾见状笑道：“瞧瞧穆都督的马上风姿，怕是京城最俊的儿郎都比不过。”
我瞥一眼穆深，没想到看着文弱，马术居然如此娴熟。“国朝向来推崇文武兼备的全才，穆都督果然不输家门风范。”
“听说他姑表兄是当世的养马名家，想来马上功夫自然不会输到那里去。”何宇长子的发妻姬夕岚漫不经心道。
我看向艳若桃李的何家妇。“我听陛下说起过，夫人少时在京城极爱马术，与穆都督的姑表兄想来深以为知己吧。”
姬夕岚淡淡一笑。“陛下还记得以前的事啊。”
“这是自然，陛下时常怀念年少时同你们在一起的风采。”
姬夕岚像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眼神也变得虚无起来。“那时候，陛下最喜欢的便是与我们一起去踏青，陛下箭术好，往往能猎的许多野禽。”
怡禾的脸色青了一瞬，强笑道：“何夫人与陛下年少时经历的倒是多，我曾听说何夫人与昭淑妃亦有不浅的缘分。”
姬夕岚像是如梦初醒般向我道了歉。“娘娘恕罪，妾身吃酒吃糊涂了。”
“无碍，原也是我我自己挑起来的话题。”
晚间，皇帝多吃了一些酒，我服侍皇帝睡下后，我看着帐外的无边月色，突然想出去走。
我带了缙云走出帐外，外面的兵士井然有序的向我行礼。
一声马鸣声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几个兵士正围在一起想要将马拉到马圈里面去。
我转眼望去，忽然怔住，其中一位兵士的身影，太像容哥哥了，我不自觉的捏紧了袖子，他转过了一侧脸，火光正好打在他的眉眼上。
这十三年的的思念化为实影，几乎将我吞没。
一声痛呼将我拉回现实。“娘娘，疼！”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我居然一直在用指甲掐缙云。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想事情入神了，回去我让人给你上药。“
“姑娘在想什么事情如此入神？”
“没什么，只是一些琐事而已。”
回到帐中，我定了定神，努力抚平自己的心绪。努力劝服自己，容哥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份事业，我不能再为容哥哥带去灾祸了。我已经害了容哥哥一次不能再害第二次了。
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疼，我又想起天元十四年的大雪了，容哥哥倒伏在雪地中的背影了。心好疼，容哥哥……
皇帝坐在我的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你怎么来了？”
“熙柔，你累的话，可以跟我说的。”皇帝的语气带了不自觉的哀伤。
我懵了，这是从何说起？我瞟了一眼紫筠，紫筠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陛下何出此言？可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吗？”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将我抱入怀中，闷闷道：“你昨夜晕过去，御医说你心绪难安，心脉有损。”
我：“……”我能说是思念我的容哥哥导致的吗？那必然不能。
“陛下多虑了，我只是这段时间累着了。”
皇帝不语，只是抱紧了我。
皇帝走后，紫筠为我梳妆。“姑娘不必强撑着为陛下解忧的。”
我笑笑不搭话。
春猎快要结束了，皇帝对几个都督的封赏也已经下去了，几个都督都很满意，除了东关都督何宇对自家那优秀的二儿子未能娶到崔氏本家的嫡女很不满意，皇帝为此给了他那二儿子中郎将的爵禄才让何宇怨怼之语稍消。
大哥在皇家畋猎启程回京前夜前来见我。
“你见到那个人了？”
我淡淡一笑。“尚书大人，对此事貌似全然不知。”
“当然不知。”大哥眼中莫名多了些怒色。“你当真不知幕后之人千辛万苦的让你看见他，是何目的吗？”
“自然知晓。”
“那你如此淡定。”大哥闭了闭眼。“我原以为自己将他送的足够远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能将他翻出来，当初若不是你以死相逼，怎会有如今之祸患。”
“大哥未免多虑了，我已经是国朝的皇后了，怎会轻易被以往情意所迷。”
大哥冷笑一声。“可免了，当初你为他癫狂的模样，连父亲都震颤不已。”
“那是父亲自己相逼太过。”
“为什么你们都如此怨恨父亲？”尚书大人的脸上显示出前所未有的疑惑不解。“你如此，莺儿也是如此，就连雨薇也是如此。”
我看着大哥眼中的迷茫，心中漠然。
尚书大人走后，缙云为我奉上了一碗清茶。
“缙云，我记得你是家生子，你见过雨薇姐姐吗？”
缙云沉默片刻，道：“二姑娘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明媚似火。”
“雨薇姐姐究竟爱上了谁，才会有如此惨烈的结局。”
“二姑娘是被大公子从火场之中抱回丞相府的。”
我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如何知晓的？”
缙云轻叹口气，“婢子以前是太夫人房里的丫鬟，一次奉了太夫人的命令前去给大公子送糕点，二姑娘的眼神太深情了。”
“大哥知道这件事吗？”
缙云苦笑一声。“尚书大人夫妻伉俪情深。”
“大哥的一生太顺遂了。”
畋猎结束已经有月余了。皇帝却在一日晚间向我提出前去淮水巷看看。
我虽不解，但还是默然前去了。
我略带疑惑的望向皇帝，皇帝冲我一笑。“进去吧。”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故人的身影洒下长长的思念，我湿润了眼眶。“容哥哥。”
“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极力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不必多礼，请起。”
“你这么些年还好吗？”
“草民在边关结识了一位女子，已经与她育有二女。”
“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被送到了哪个边关。”
“西关，女夫子心上人战死的地方。”
“容哥哥，你恨我吗？”
“从未。”
容哥哥走后良久，皇帝走了进来。“熙柔，他一切皆好，别再磋磨自己了。”
我掩面痛哭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容哥哥本该有更好的人生。”
皇帝将我揽入怀中，轻叹一声。“熙柔，别哭了。”
“陛下这么些年以来一直都在帮我吗？”我躺在床帏间，看向皇帝英俊的容颜。
皇帝将头转过来。俊逸的眉眼中流露出柔情。“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城南外木芙蓉古树上，你戴着桃夭，满心欢喜的同他说话。”
“那时候的人是陛下？”
“对，我看见了你们，你们却没看见我。”皇帝缓缓说着。“后来，你在长街上卖手绢，我见你可怜，于是便让车夫前去买了一些。”
“那日我得了许多银钱，为娘亲买了饴糖。”
“再后来，我在西城郭处见你同他一起放烟火，你笑得那样开心，我心中也欢喜起来。”皇帝眼中的光暗淡些许。“再后来，你在赏花会上回头一笑，我便知道自己沦陷了。”
我呼吸略微凝滞了一瞬。“陛下……”
“唤我的字。”
“君和。”皇帝胸膛很暖，缥缈的嗓音落了下来。“那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与你如何，我知你心中只有他一人，于是我竭力想让自己忘记你，但最终却只是徒劳。”
我感受着皇帝心脏的跳动，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惑我的问题。“君和，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既没有艳冠天下的容颜，也没有倾世的才华。”
漫长的沉默淹没冗长的夜晚。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