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爱情公寓里难得地洋溢着一种近乎于“文化沙龙”的奇妙氛围。
胡一菲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位姓李的中年男人,带着他年仅十岁的儿子登门拜访。
男人微胖,脸上挂着一种用力过度的热情笑容,从进门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在公寓众人身上滴溜溜地打转,带着某种审视与评估的意味。
而他身边的那个男孩,名叫小杰,却与他父亲的张扬截然相反。
孩子很瘦,皮肤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始终微微低着头,攥着衣角,眼神怯生生的,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一菲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家那小子,小杰。”男人一把将儿子推到身前,声音洪亮地宣布,仿佛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品。
“这孩子,从小就对画画有天分!前不久,刚在维也纳拿了个国际儿童绘画大赛的金奖!评委都说,这孩子是‘拥有梵高一样灵魂的东方神童’!”
“东方神童”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尾音拖得老长。
为了给这顶高帽增加说服力,男人甚至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折叠画架、崭新的画布和一整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油画颜料。
“来!小杰,别害羞,就当是给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露一手!”
他不由分说地将画架在客厅中央支好,半蹲下身,用一种既像鼓励又像命令的口吻对儿子说道。
公寓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都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曾小贤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吕子乔说:“梵高的灵魂?那可别画着画着,把自己耳朵给割了。”
“去你的!”胡一菲一个眼刀飞过去,压下了曾小贤的怪话。
客厅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松节油和油彩混合的特殊气味。
小杰在一张空白的画板前坐下,他瘦小的身体陷在椅子里,显得有些不协调。
他拿起画笔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眼神里的怯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机械的专注。
没有任何构思。
没有任何犹豫。
甚至没有画一张最基础的素描稿。
他的手腕稳定得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调色板在他手中,颜料的挤压、调和,一气呵成。
笔触落下。
快,准,狠。
他的动作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反而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熟练与麻木,宛如一个在流水线上工作了数十年的老匠人,精准地执行着刻印在肌肉记忆里的每一个步骤。
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画笔与画布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半个小时后。
当小杰放下画笔,从椅子上站起来,重新退回到他父亲身后,恢复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时,一幅完整的油画,已经带着未干的、湿润的光泽,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画的,正是爱情公寓的客厅。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客厅里此起彼伏。
这根本不是一幅简单的写实画。
整幅画的色彩运用,狂野、大胆,却又在一种奇异的冲突中达到了惊人的和谐。窗外透进的阳光被处理成大块的柠檬黄与炽烈的橘红,而室内的阴影部分,则大胆地使用了普兰与深紫。冷暖色调的剧烈碰撞,非但没有显得杂乱,反而营造出一种强烈的、流动的光感,充满了梵高式的生命力。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画作的构图。
它完全打破了常规的焦点透视法则。
整个空间是扭曲的,沙发、茶几、电视柜,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倾斜和拉伸,但这种扭曲,却又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个人的神韵。
胡一菲的强势,被描绘成一抹上挑的、火焰般的红色笔触;曾小贤的“贱气”,则浓缩在嘴角一个微妙的、向上弯曲的阴影里。
强烈的个人风格,极致的艺术张力,扑面而来。
“我的天……”
公寓里,公认最懂艺术的关谷神奇,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那幅画,嘴巴半张着,连招牌的“纳尼”都忘了说。
一种巨大的、近乎于羞辱的挫败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那十几年在早稻田大学接受的、引以为傲的专业训练,在这个年仅十岁的“天才”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简直不值一提。
“神童!这绝对是神童!”
“太厉害了!小杰,你将来一定会成为震惊世界的大画家!”
胡一菲和曾小贤等人的赞美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小杰的父亲,挺直了腰板,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的、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仿佛那些赞美,都是射向他自己的聚光灯。
然而,就在这一片鼎沸的赞美声中,只有江辰,安静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他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一寸地扫过那幅画,眼神深处,某种疑惑正在迅速凝聚成型。
这幅画,确实是顶级的。
但也正是因为它太“顶级”了,反而透露出一种致命的不合常理。
一个十岁的孩子,天赋再高,他的世界观、他的阅历、他对情感的理解,都必然是单薄的。孩童的画,可以天马行空,可以色彩斑斓,但那是一种纯粹的、未加修饰的想象力。
而眼前这幅画里,所展现出的东西,太沉重了。
那种对空间结构的刻意解构,那种隐藏在狂放色彩之下的、一丝成年人才有的压抑、愤懑,以及对现实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这些,远远超出了一个孩童所能认知和表达的范畴。
江辰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画作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画着一个被遗忘的啤酒瓶。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酒瓶上的高光处理,堪称教科书级别。
那不是简单的一抹白色。
画家精准地模拟出了玻璃材质在多重光源下的复杂反射效果——既有来自窗户的主光源形成的锐利亮斑,也有被客厅墙壁反射回来的柔和环境光,甚至连瓶身曲面造成的微小畸变和色散,都用极其细微的笔触表现了出来。
这种程度的极致写实技巧,是“天赋”二字绝对无法解释的。
它背后,必然是成千上万个小时的、枯燥乏味的、针对静物的刻苦训练。
这是一种肌肉记忆,是一种技术沉淀,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的手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辰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没有当场发难,更没有去破坏那位父亲的高光时刻。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缓步走到了那幅画前,脸上甚至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与微笑,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画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笔触。
他知道,这幅惊艳了所有人的“天才画作”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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