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陪着诸葛大力，穿过安静的走廊，一路来到她的专属实验室。
门禁卡“滴”的一声轻响，合金门无声滑开。
然而，门开的瞬间，一股凝滞的、令人胸口发闷的低气压扑面而来。
江辰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
这里不像是他印象中那个永远充满着键盘敲击声和思维碰撞火花的科研圣地。
此刻，它更像一个风暴来临前的避难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了熬夜后咖啡因与焦躁情绪的特殊气味。
实验室中央，大力的几个核心团队成员围成一圈，却没有任何学术讨论。
一个平时最活跃的卷发青年，此刻正双手插在头发里，痛苦地抓挠着头皮，嘴里无意识地念念有词。
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生，则死死盯着自己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眼眶泛红，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整个空间里，只有设备运行的低沉蜂鸣声，衬得这片死寂愈发沉重。
“怎么了？”
诸葛大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脆的声线里带着一丝急切。
“出什么事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
那群失魂落魄的成员仿佛被按下了启动键，猛地抬起头。
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看起来是团队大师兄的青年，在看到诸葛大力时，原本黯淡的眼神里瞬间迸发出一线光亮。
他几乎是冲了过来，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大力！你可算回来了！”
“万兽集团那边来人了，就在你办公室里……点名要见你。”
万兽集团？
江辰听到这个名字，眼底深处掠过一抹了然。
他的大脑中，融合的记忆碎片迅速拼接成完整的信息。万兽集团，国内屈指可数的科技巨头，业务版图横跨人工智能、生物工程、智能设备等多个前沿领域。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诸葛大力这个“神经元交互式算法”项目的最大金主，是提供了几乎所有研究经费的赞助方。
按理说，金主爸爸登门，团队成员就算不夹道欢迎，也该是精神振奋才对。
眼下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诸葛大力秀眉紧蹙，她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对学长安慰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加快脚步，径直走向自己位于实验室最深处的独立办公室。
江辰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
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镜片后的眼神显得格外冷静和锐利。他就是万兽集团的项目主管，张衡。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年纪与江辰相仿，穿着高定品牌的休闲西装，手腕上露出的百达翡丽手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估价不高的商品。
“张主管。”
诸葛大力率先进门，主动开口，语气平静，不卑不亢。
被称为张主管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客套的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
他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力。
“诸葛同学，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介绍道：“这位是集团董事会特聘，从麻省理工请回来的李斯特博士。李博士的团队，恰好也在进行类似项目的研究。”
张主管的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
“并且，他们对你们团队目前取得的研究成果，提出了一些……质疑。”
他话音刚落。
那个名叫李斯特的海归博士便上前一步，站到了张主管的侧前方。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材娇小的诸葛大力，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轻蔑的弧度，像是猫在戏弄爪下的老鼠。
“诸葛同学，是吧？”
他的中文发音标准，但语调里带着一种常年在海外养成的优越感。
“我拜读了你发表在《信息科学》上的那篇论文。”
“说实话，”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嗤笑，“很幼稚。”
“你的那套所谓的‘神经元交互式算法’，在我看来，理论上漏洞百出，工程上更是毫无实现的可能性。它根本不具备任何商业化的价值，纯粹是学生级别的异想天开。”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诸葛大力的脸上。
不，是抽在了她整个团队数千个日夜的努力之上。
侮辱性极强。
诸葛大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她放在身侧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张主管适时地清了清嗓子，仿佛是在调停，实则是在下达最终通牒。
“集团的董事会非常重视这个项目，投入了大量的资源。为了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也为了让资源得到最合理的分配。”
他的目光从诸葛大力脸上扫过，最终定格。
“下周一，将由我亲自主持，在集团总部，为你们两个团队，举办一场公开的技术对决。”
他身体微微前倾，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败者，将自动、无条件地退出这个项目。所有研究资料，全部移交。”
技术对决！
败者退出！
这已经不是什么质疑了。
这是赤裸裸的踢馆！是资本毫不留情的驱逐！
李斯特的团队，名校光环，海归背景，技术实力雄厚。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备而来，来势汹汹。
而诸葛大力的团队，虽然才华横溢，但终究是一群在校学生，面对这种来自资本和同行的双重碾压，瞬间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诸葛大力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在思考，在权衡，在寻找破局的方法。
整个办公室，静得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李斯特欣赏着她脸上那凝重的表情，眼神中的得意与轻蔑更盛。
在他看来，这场战争，在他踏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宣告了结局。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
一声轻笑，突兀地响了起来。
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直站在诸葛大力身后，被所有人当成普通学生而忽略的江辰，忽然笑了一声。
在张主管皱眉、李斯特不悦的注视下，他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走到了诸葛大力的身前，将她完全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诸葛大力微微一怔，抬起头，只能看到江辰宽阔而安稳的背影。
江辰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看着李斯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足以掀翻屋顶的力量。
“不用等下周一了。”
短暂的停顿后，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回李斯特那张错愕的脸上。
“现在，就可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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