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曾越嘉,说话带着点小奶音,身上穿着花棉袄,像个福娃娃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目送蒋青哲离开,曾越嘉就回屋里数压岁钱,奶奶给的五十,爸爸给的两百,蒋青哲家里给的八百。
曾越嘉想,应该是大人们一人给了两百。
他们这一带过年都还是老规矩,除夕夜要留人守岁,大年初一不能叫人起床,不能扫地、梳头,还不能串门,也不能吃荤腥的食物,油也不行。
初一,曾老太太睡眠浅,一大早就爬起来和面,准备做汤圆。
曾有才随后也跟着醒了,帮老太太生火,炒芝麻核桃。
曾越嘉醒的时候,汤圆都已经下锅了,她去门口刷了牙,回屋老太太用热毛巾给她擦脸,一家人就开始围坐在炉子旁吃热乎的汤圆。
蒋青哲不爱吃汤圆,外婆给他单独煮了稀饭。
这是他们回外婆家的第二个新年。
妈妈抱着李希在看电视,再过几个月,李希就一岁了。
外公坐在沙发上正和舅舅商量新一年的计划。
李红洋打算扩大自己的生意,蒋青哲知道自己的舅舅有点生意头脑但不多,挣的钱够家里几口人开销还能自己存钱娶媳妇。
蒋青哲记得,舅舅是在自己二年级的时候遇见舅妈的,舅妈是隔壁村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但是家庭条件不好,家里人要把她卖给同村的傻子光棍,她逃跑出来遇到舅舅,舅舅见义勇为当然看不得这种事,两人因此结缘。
蒋青哲喝完稀饭坐到外公旁边,一边给外公捏腿,一边假装自己看电视学到了很多给舅舅一些做生意的提示。
初一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初二,村里开始热闹起来。
大家可以吃任何想吃的东西,也可以出门游玩。
曾越嘉吃完饭穿着新衣裳拿着一点压岁钱就出去玩了。
不能学习,还没有手里,她快无聊坏了。
决定出门去找那几个小孩玩玩。
她先是去找蒋青哲,然后又去找程屿马小洁。
他们今天要去赶花场。
每逢过年,就会有小商贩聚在某个坝子里或是平坦一点的草地上,随便垫一张布在上面摆着小孩子爱吃的小零食或者爱玩的小物件。
他们村的坝子里没人摆,他们只能去别的地方,苗圃草场,离小河村很近。
那里每年都有人卖东西,还有在那里斗牛的。
路上的雪还没有化,曾越嘉像个孩子王,带着一群小孩不走路中间,偏走路两边雪深的地方。
他们跟在曾越嘉的后头,踩她踩过的脚印。
除了程屿和马小洁,还有几个小孩也跟着。
曾越嘉记忆里叫的上名的有李汪,算是蒋青哲表哥,不过关系不大。
程铎,程屿的堂哥,比程屿大两个月。
马月琳,不过和马小洁没什么关系,只是同姓。
蒋青哲跟在曾越嘉后面,有些无奈,却也配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小学课本上的一句话,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没过多久,曾越嘉觉得这样没意思,开始要求大家在雪地里画画,一群没上过学的小孩自然画不出什么,曾越嘉和蒋青哲为了配合,也是在雪地上一通乱画。
等他们玩到苗圃草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曾越嘉小手一挥,说摊上的零食随便拿,她请客,把一群小孩迷得不要不要的,都争着喊她嘉姐。
蒋青哲不爱吃零食,站在旁边等着帮曾越嘉拿东西,曾越嘉早就习惯了出门这小孩会帮她拿东西,也没多想。
因为她只会觉得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征服了这群小孩也征服了从小就高冷的蒋青哲。
上辈子蒋青哲比她大两届,等她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是个优秀的企业家了,还上了地方新闻,被小县城的融媒体播报,年轻又帅气的房地产新贵,风光无限。
曾越嘉看几个小孩都拿得差不多了,打算买完单带他们回家了,不然回去晚了村里人该担心他们了。
大年初三,村里关系好的开始相互走访,曾有才没什么想去的人家,在家里陪老太太解闷。
曾越嘉去看李希了,李家一家人都很喜欢她,见她一来什么好吃的都摆上来,笑眯眯的让她别客气,尽管吃。
曾越嘉被这家人一夸,心里想哭。
其实她有点想妈妈,上辈子妈妈接她走以后其实对她很好的,只不过后来继姐的种种行为,让她吃了很多苦。
她也明白,妈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围在她身边,更何况继姐喜欢玩阴的,有时候曾越嘉防不胜防,着了很多道,甚至到后来直接麻木。
有时候她就会思考,同样大的年纪,那个姐姐怎么会想出那么多阴招来对她。
至于原因,竟然是因为觉得曾越嘉搬去以后她得到的东西变少了。曾越嘉不能比她好看,曾越嘉学习不能超过她。
曾越嘉在那个家里,话越来越少,以至于后来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继父从小就纵容自己女儿欺负她,更讨厌讨厌她一直不说话的样子。
曾越嘉的胃病,就是从妈妈外出打工开始的。
后来继父跟着去城里打工,那个她也尊称一声奶奶的人,比继父更狠,让她大冬天去河里洗衣服,睡地上。
等妈妈一回来,他们又给她换上新衣裳,往她的床上放零食,假装对她很好。
她问问妈妈爱不爱那个叔叔,妈妈笑着说凑合着过日子罢了,她问问妈妈可不可以离婚,妈妈摇摇头。
后来她才明白,妈妈没上过学,没接受过文化的熏陶,她的思想就是要找个男人才能过一辈子。这种思想很可怕,也很难改变,根深蒂固的刻在那个时候的大部分女性脑海里。
跟爸爸离婚,对于她来说或许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
长大后她想跟妈妈说,妈妈,你可以只为自己而活的,你可以不用和男人生活一辈子,可是弟弟妹妹已经很大了,他们也成为了妈妈生命的一部分。
幸好,那家人只是对她不好。
脑子里都是妈妈,曾越嘉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回到家说她玩得有点累,想睡觉就回房间把自己捂在被子里。
晚饭的时候曾有才去叫她吃饭吓了一跳,曾越嘉脸红红的,眼睛也肿得不像样子。
曾越嘉好想说一句:“爸爸,我想妈妈。”
她忍住了,说了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给爸爸添堵了。
曾有才以为她出去玩受欺负了,连忙问她,曾越嘉摇摇头,说自己头痛,睡一觉就好了。
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村里这几年外出打工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去镇上做零工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