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雷动！
沸腾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县中篮球馆的屋顶。
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狂热。
巨大的电子记分牌上，78:77的比分像是被烙铁烧红的数字，死死地钉在那里，灼烧着所有人的眼球。
广播系统里，播音员激动到破音的声音反复回响：“绝杀！来自高三七班的陈风！他完成了最后一投！”
“太极篮球！陈风牛逼！”观众席里，不知是谁第一个歇斯底里地喊出了这个新词，瞬间引爆了全场。
成百上千的学生跟着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将“陈风”这两个字刻进这座球馆的每一块砖石里。
然而，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中，只有一道身影，如同被冰封的礁石，格格不入。
赵猛呆立在场边，手中的毛巾早已被他无意识地攥成了一块僵硬的布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那个被人群簇拥的少年身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个画面在疯狂回放。
那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篮球！那是一套行云流水的“舞蹈动作”！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一个被他视为累赘，被他亲手从训练场上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乡下人，怎么可能，怎么可以，用这种荒谬可笑的方式，在他最引以为傲的赛场上，完成了对他的终极羞辱！
蜂拥而至的校园记者将话筒和手机团团围住了陈风，闪光灯亮成一片。
“陈风同学！请问你最后那个突破，是怎么做到的？那看起来完全不符合常理！”一个戴眼镜的记者抢占了最好的位置，尖声追问。
陈风拨开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胸膛仍在微微起伏，但眼神却异常平静，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擦了擦汗，思索了片刻，用一种质朴到近乎笨拙的语气说道：“我没想突破。”
记者们愣住了。
“我只是感觉……”陈风的目光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一种难以言喻的体感，“他的力，从左边过来，很猛。我就顺着……往右边化开一点，像水绕过溪流里的石头。”
像水绕石头？
这是什么回答？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竟不知该如何记录这番玄之又玄的“赛后感言”。
然而，在喧闹的人群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听清了这句话，浑身一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重复着：“像水……绕过石头……”
更衣室里，气氛压抑得像要滴出水来。
“砰！”
一声巨响，赵猛狠狠一拳砸在了金属储物柜上，柜门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发出痛苦的呻吟。
手背上，鲜血顺着破皮的指节缓缓渗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一名队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递过一卷绷带，低声劝道：“猛哥，别气了，犯不着。那小子就是走了狗屎运，蒙进一个神仙球而已，再让他投一百次，也进不了一个。”
“运气？”赵猛缓缓转过头，猩红的眼睛里迸射出冰冷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你管那叫运气？”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而颤抖：“你们没看清吗？他从启动到出手，每一步，每一个侧身，每一个转腕，都在计算！他在算我的重心，算我的发力方向，算我封盖的角度！那种对力量的感知和控制……根本不是训练能练出来的，那是‘懂’出来的！”
队友们噤声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赵猛。
在他们眼里，赵猛就是县中篮球的帝王，自信、强大、无所畏惧。
但此刻，赵猛第一次感到了威胁。
一种发自骨髓的、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个他一直以来视作蝼蚁的乡下人，根本不是在用身体打球，他是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逻辑在打球！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飞阳俱乐部古朴的院落里，晨雾尚未散尽。
陈风像往常一样，跑步来到这里。
院门口，一个身穿粗布对襟衫的老人早已等候，正是俱乐部的看门人张伯。
他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见陈风跑近，便不急不缓地递了过去。
“张伯。”陈风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喝吧，暖暖身子。”张伯的眼神浑浊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他看着陈风，缓缓开口，“昨晚的比赛，我看了。你终于把‘拳理即球理’，走通了第一步。”
陈风猛地一怔，险些握不稳手中的茶杯。
张伯仿佛没看到他的惊愕，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别人用的是蛮力，是肌肉的爆发，所以看起来快、猛。而你，开始学着用‘意’。太极的真谛，不是慢，是‘顺’。顺应对方的力道，借力打力，才能四两拨千斤。”
说到这里，张伯深深地看了陈风一眼，话锋一转：“你昨晚拨动的，可不止是千斤的重量，还有人心的天平。”
校园里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陈风走在去教室的走廊上，那些曾经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刻意避开的同学，此刻竟纷纷主动向他点头示意，眼神里带着敬畏和好奇。
甚至连隔壁班的男生，都特地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大喊一声“牛逼”。
在二楼的楼梯拐角，一个身影让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校花苏晴樱正准备下楼，她看到了陈风，也停了下来。
少女穿着洁白的校服裙，长发如瀑，往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波澜。
那目光中有惊讶，有审视，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探究。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便收回目光，快步下楼，只留下一阵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在不远处的篮球场边，赵猛远远地站着，像一尊孤僻的雕像。
他死死盯着陈风的背影，看着他被人群簇拥，看着苏晴樱为他驻足，那双刚刚包扎好的拳头，在口袋里握紧，又缓缓松开，青筋在手背上如蚯蚓般游走。
公告栏前，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
一张红色的A4纸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关于县中篮球队参加市级联赛选拔队员名单公示》。
最顶端，“赵猛”两个字赫然在列。
下面是一长串熟悉的名字，几乎囊括了校队的所有主力。
学生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直到有人发现了那个盲点。
“咦？怎么没有陈风？”
“对啊！昨天那个绝杀那么神，他没入选？”
“不会吧，王指导搞错了吧？”
人群中，校队教练王指导正铁青着脸，手里捏着一张新的空白名单，似乎正准备将旧的撕下。
他也很矛盾，陈风昨天的表现堪称奇迹，但那打法太过诡异，毫无章法可言，完全不符合他多年的执教理念。
他不能拿全队的命运去赌一个人的“运气”。
就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那张公示单的瞬间，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教练。”
王指导猛地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陈风。
“我能试一场吗？”陈风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质问或不甘，只有一种纯粹的请求。
王指导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迟疑了。
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赵猛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抱着双臂，站在人群外围，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陈风笑了笑，似乎看穿了教练的顾虑。
他没有再多说，而是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室内篮球场。
他从球框里拿起一个篮球，单手托着，走到了场地中央。
他缓缓沉腰，双脚微开，摆出了一个古怪的起势动作。
“呵，又来演杂技？”赵猛的冷笑声在寂静的球馆里格外刺耳。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前一秒还如老僧入定般的陈风，身形骤然一动！
他没有运球，而是整个人如一道离弦之箭，猛地向前冲去！
目标，正是三米开外，刚刚发出嘲讽的赵猛！
赵猛瞳孔骤缩，没想到他敢当众动手！
出于顶尖运动员的本能，他瞬间绷紧全身肌肉，沉肩下腰，准备用自己钢铁般的身躯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撞飞出去！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相撞的刹那，陈风的动作却再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他前冲的势头不减，左手却化掌为推，看似轻飘飘地按向了赵猛的胸口——那动作，分明就是太极拳中的“按劲”！
“找死！”赵猛心中怒吼，胸膛猛地发力迎了上去。
下一秒，他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并未发生。
陈风的手掌触碰到他胸口的瞬间，他只觉一股看似柔和、却连绵不绝、根本无从抵抗的奇特力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他的体内！
他引以为傲的千斤之力仿佛打在了一团巨大的棉花上，瞬间被化解、被引导，甚至被反推了回来！
“什么？！”
赵猛只觉得脚下重心一空，一股无可抗拒的螺旋劲力顺着他的脊椎直冲而下，他引以为傲的下盘瞬间失守，整个人竟踉跄着向后滑倒，“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一屁股坐倒在地！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颠覆认知的一幕。
陈风缓缓收势，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满脸震惊和屈辱的赵猛，然后将目光转向已经彻底石化的王指导，语气淡然地问道：
“现在，我配碰篮球了吗？”
这一刻，球馆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风静静地站着，感受着体内那股刚刚被他引动，此刻却又缓缓平息下去的力量。
那股力量，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与生俱来，却又一直被他忽略。
他更知道，想要真正掌控这股力量，答案，早已不在眼前的这座球场上。
那个他从小耳濡目染，却从未真正看懂过的世界，第一次向他敞开了真正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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