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魂,凌薇薇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亮。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蟠龙玉佩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以及……墨炎最后那句“百分之一”带来的彻骨寒意。
清晨,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惴惴不安地前往膳堂,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准备迎接来自楚天佑的质问或是宗门戒律堂的传唤。
然而,一路平静。
直到她在膳堂门口,迎面撞见了正要出来的楚天佑。
凌薇薇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低头绕开。
“薇薇。”楚天佑却叫住了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凌薇薇僵硬地停下脚步,不敢抬头看他:“……大师兄。”
“脸色怎地如此差?”楚天佑走近两步,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可是……‘心魔’又扰得你无法安眠?”他刻意压低了“心魔”二字。
凌薇薇猛地一愣,抬起头,对上楚天佑那双写满担忧却并无半分怀疑的眼睛。他……他没发现玉佩丢了?还是发现了,却以为是她“心魔”发作时无意识弄丢的?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楚天佑见状,眼中怜惜更甚。他轻叹一声,语气愈发温和:“莫要太过忧心。静心凝神最为要紧。若再有不适,定要立刻告知我,切勿独自硬撑,知道吗?”
他丝毫没有提及玉佩之事,反而将她的异常全部归咎于那莫须有的“心魔”,给予了全然的信任和关怀。
这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凌薇薇无地自容。她鼻子一酸,几乎是仓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便低着头飞快地冲进了膳堂,连早饭都没拿,又失魂落魄地逃了出来。
接下来一整天,凌薇薇都活在一种极度的煎熬之中。她发现,楚天佑关注她的频率明显提高了。
修炼课上,他会特意走过她身边,低声询问:“今日气息可还顺畅?”她用饭时,他会端着自己的食盒过来,看似随意地坐下,将一份灵果推到她面前:“这个有助于宁神。”甚至在她回锦云轩的路上,都能“偶遇”他,温和地叮嘱她夜间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每一次接触,每一句关怀,都像一根根针,扎在凌薇薇良心不安的心上。她既害怕被看出破绽,又无法抗拒这份温暖的关切,更无法说出真相,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精神愈发恍惚。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每一幕“温情互动”,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另一双冰冷眼眸中。
暗处的墨炎,周身的气息一次比一次沉冷。
看着楚天佑对凌薇薇那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凌薇薇那女人虽然看似躲闪,却并未真正拒绝,甚至偶尔还会露出那种脆弱依赖的神情……他心底那股无名火就越烧越旺。
那是一种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觊觎、甚至可能被触碰的强烈不适与暴戾。
这蠢女人,莫非真以为那楚天佑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被她那点可怜的皮相和愚蠢的伎俩暂时蒙蔽罢了!
这债,看来还得加码。得让她忙起来,没空去招惹那些不相干的人。
是夜,凌薇薇刚心惊胆战地躺下,那道冰冷的传音便如期而至,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和不耐烦:
“看来你近日很清闲,还有空与人谈笑风生。”
凌薇薇浑身一僵。
“既如此,第二个任务。”墨炎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比寒冰更刺人,“明日午时,楚天佑会在演武场东南角指导苏婉儿练习‘流云剑法’。你去,给我搅了它。”
凌薇薇猛地坐起身,失声道:“什么?!这……这怎么搅?我……”
那可是正经的功法指导!她跑去搅局?用什么理由?难道要她直接冲上去撒泼吗?!
“怎么搅是你的事。”墨炎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撒泼打滚,装疯卖傻,或者直接上去挑战——随你便。我只要看到结果:他们练不成。”
凌薇薇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破坏楚天佑指导苏婉儿练剑?这比偷玉佩更难!偷东西还能趁人不备,这根本是要她主动送上去当靶子,承受所有人的目光和质疑!而且理由呢?她以什么身份去搅局?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废柴,去打扰天才的教学?
“我……我做不到……”她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这太强人所难了!会被当场抓起来的!”
“哦?”墨炎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看来,你是想选择另一种‘偿还’方式了?”
凌薇薇瞬间噤声,想起了他上次那句轻蔑的“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能抵债”,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我去。”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充满了绝望。
“很好。”墨炎的声音恢复冰冷,“记住,我看得到。若敢阳奉阴违……”
后续的话没说,但冰冷的杀意已然弥漫开来。
传音切断。
凌薇薇无力地瘫倒回床上,拉过被子死死蒙住头,却挡不住那铺天盖地的绝望。
偷窃之后,是当众撒泼。
这债,还得她尊严扫地,前途尽毁。
而那个真正的债主,此刻或许正隐在暗处,冰冷地期待着明日那场由他主导、她出演的荒唐闹剧。
她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连一丝微光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