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陈子豪把车开进车位,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砰地一声把车门撞上,跌跌撞撞地向大厅跑去。
一架俄罗斯航空的飞机停在跑道上。
安检处,等待安检的乘客们在柜台前排成长队。
陈子豪从远处跑来,冲到队伍第一个。
安检员伸手拦住陈子豪说先生,请您排队。
陈子豪心急如焚地说我有急事!
安检员说请出示您的机票!
陈子豪说我是来找人的!就是去莫斯科的那趟班机。
安检员说对不起,没有机票您不能进去。
陈子豪无奈地转身向旁边的落地窗跑去。
窗外,一架俄罗斯航空的飞机正在跑道上慢慢滑行。
陈子豪痛苦地看着跑道上慢慢远去的飞机。
飞机呼啸着飞向天空。
陈子豪失落地站在落地窗前,神情木然。
一只手拍了拍陈子豪的肩膀,陈子豪慢慢转过身,发现罗乐和罗珺站在他身后。
罗乐把一封信塞到陈子豪手中,“这是安德烈给你的信。”
陈子豪接过信,垂头丧气地向大厅出口走去。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
于可心站在不远处,伤感地看着陈子豪。
陈子豪神情复杂地看着于可心,朝着她走过去。
于可心默默站着,注视着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陈子豪。
陈子豪走到于可心面前,站住,“对不起,可心!”
于可心伤感地说:“不必说对不起,你现在的心情比我好不了多少!”
陈子豪低头继续向外走去。
罗珺和罗乐从后面走过来,站在不远处吃惊地看着他们。
陈子豪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
罗乐不安地看着于可心。
于可心犹豫片刻,拔腿从罗珺和罗乐身边快步走过。
罗乐追上于可心,“于小姐!”
罗珺愣了一下,跟了上去,“阿乐,你干吗去?”
于可心追到候机厅外,陈子豪已经不见踪影。
罗乐从后面追上来,关切地问于小姐,你还好吧?。
于可心伤感又自嘲地看着罗乐说,如果你是我,你好得了吗?
罗乐说你等一下,我开车送你回去。
于可心说我开车来的,谢谢你!
于可心向停车场走去。
罗乐跟在于可心的身后向停车场走去。
11
天空中阴云密布,让人觉得压抑。
细密的雨丝飘飘洒洒,仿佛情人伤心的眼泪。
街道上的车都放慢了速度。
于可心神情难过地开着车。
罗乐的车跟随在于可心的车后面。
雨水不停打在车窗上。
于可心的脸上也已经被泪水打湿,她也顾不上擦,或许是根本不想擦,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的所有怨气发泄出来。
罗乐的车在后视镜里时隐时现。
于可心瞥了一眼后视镜,一踩油门加速向前开去。
罗乐发现于可心的车加速也急忙踩下油门,两车一前一后来到一个路口,红灯突然亮了起来,罗乐只得无奈地停车,于可心的车加速冲过路口,消失在雨幕中。
私人侦探把和刘凤兰见面的情况向陈乐山做了汇报。陈乐山见他两手空空地回来,只得亲自出马去见刘凤兰。他让李管家找了个借口把刘凤兰约出来。
不明就里的刘凤兰来到约好的地方,看见向自己的走来的陈乐山,猛地呆住了。片刻后,她掉转身向门口走去。
陈乐山急忙加快步伐绕到她面前拦住她。
刘凤兰气愤而又痛楚地瞪了陈乐山一眼,绕过他准备继续向前走。
陈乐山伸开双臂挡住她。
刘凤兰气愤地问:“你要干什么?”
陈乐山惴惴不安地说:“你,能不能坐下听我说?”
刘凤兰心绪难平地说:“你不是已经让人来过了吗?”
陈乐山恳求道:“给我几分钟行吗?就几分钟!因为,我要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刘凤兰想了想,走到桌子前坐下,余怒未消地喘着粗气。
陈乐山走到她对面坐下,心虚地说:“这么多年,你老了!”
刘凤兰狠狠地瞪着他说:“我是老了,可是过去的事情我一时一刻都没有忘!”
“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你!”
“你对不起你伤害的人太多了!除了你的父母和我,你对不起和伤害的人还有陈子豪,你是他的父亲,可是你给过他多少父爱?他对一切一无所知,每次看到他都让人感觉到心疼,你为了自己犯下的错一走了之,你的儿子却在为了你背负着痛苦和成长的困惑与无奈。这一切你想过吗?你像一个贼一个逃兵一样逃得远远的,你想过你给别人留下的是什么吗?”
“我好多次想带陈子豪走,可是母亲不许我带他走!”
“师傅是不愿意让她的孙子和一个不仁不义的骗子生活在一起!”
陈乐山痛心疾首地说:“这么多年,无论我走得多远,我的心里都逃不开愧疚悔恨的煎熬,所以我想弥补,虽然我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无法挽回父亲的生命,无法挽回被我伤害的亲情,无法抚慰母亲的伤痛和对儿子的愧疚,更无法挽回我对你的伤害!但是,我还是想尽力补救,这些年我一直为了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在补救,我四处打听《盛世良辰》的消息,我发誓要亲自找回《盛世良辰》弥补我犯下的大错,不然,我一辈子都没有勇气面对母亲和死去的父亲,还有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们也在到处打听《盛世良辰》的下落,现在我知道真正的《盛世良辰》在谁的手上,所以我来找你们,希望你能帮我!”
“你真的知道《盛世良辰》现在在哪里”?刘凤兰半信半疑地。
“我知道。”
“在哪里?”
陈乐山犹豫地看着她,“那个人你认识,他和你有很深的关系。”
刘凤兰猛然一愣住,声音颤抖地问:“我,认识?到底是谁?”
“李—广—怀!”
刘凤兰的身体猛然一震,神情立刻凝固住了。
陈乐山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刘凤兰痛苦地摇着头,“为什么是他?!”
陈乐山掏出支票放在桌上说:“我知道这事对你很容易,所以……”
刘凤兰勃然变色:“这算什么?收买我?之前你派来的人不是已经被我拒绝了吗?为什么你还不死心?!”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这不是收买,只是给的酬劳!”
“酬劳?那你母亲为你养大陈子豪应该给多少酬劳?陈子豪因为你,从小遭了那么多白眼又应该给多少补偿?当初如果不是你,《盛世良辰》怎么会流落到国外?现在你有钱了,就以为钱能买来一切?”
陈乐山痛苦地捂住胸口说:“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并没有觉得钱是万能的!想想我也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年,《盛世良辰》就像我心里一块永远都无法痊愈的伤口,想起来就会流血,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么痛苦,看着我一辈子受母亲责难吗?难道你就忍心袖手旁观吗?”
刘凤兰冷笑道:“说到忍心,那你当初是怎么忍心欺骗我的?怎么把我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的?又怎么忍心把师傅多年的心血偷走远走高飞的?你口口声声想获得母亲的谅解,可是你早已经让她的心碎了!”
刘凤兰完,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陈乐山有气无力地瘫坐着,“请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不会帮助你的!”刘凤兰的回答掷地有声,仿佛一颗炸弹在陈乐山的心中炸响。
12
陈子豪把车停在一条无名的小河边,面朝小河闭着眼睛站着,任雨水淋湿自己的脸颊和身体,似乎这样才能熄灭他心中的痛苦。
于可心的车悄悄驶来,停在他身后。于可心从车里下来,走到他身边,心疼地看着他,犹豫片刻,轻轻挽起他的胳膊。
陈子豪慢慢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于可心,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走到一边。
于可心再次靠过去说:“李美妍已经走了,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的感情已经没有障碍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陈子豪痛苦地甩着头说:“不可能,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也不能欺骗你!即使美妍不在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陈子豪,我恨你!”于可心怒不可遏地一跺脚,钻进车里,猛地踩下油门,汽车轰鸣着飞驰而去。
雨越下越大,闪亮的雨丝像是暮色中的串串珠链。
陈子豪车缓缓驶近旧厂房院区的大门,在大门口慢慢停下。
他默默地坐在车内。
水滴噼里啪啦地砸在车身上,叮咚作响。
雨刷不停地晃动着。
透过雨刷器摆动的间隙,陈子豪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按下车窗按钮,降下车窗玻璃。
厂房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射出灯光。
陈子豪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踩着残破不堪的厂区道路上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自己的工作室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站住了。
工作室的玻璃窗上现出一个人影。
是李美妍。
陈子豪仿佛被雷电击中一样,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站在倾盆大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面颊肆意流淌。
李美妍也看见了他。
他们的目光在雨水中相遇,抑制不住的泪水涌出他们的眼眶,和着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陈子豪一步一步走向李美妍。
李美妍一步一步迈向陈子豪。
两个人彼此久久凝视着。
两人加速向对方冲了过去,全然不顾泥水喷溅满身。
李美妍猛然扑到陈子豪的怀中。
陈子豪伸出手臂,一把将李美妍拥在怀里。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连雨水的劈啪声也仿佛变成了快乐的音符。
飞机上,安德烈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凝视着下面渐渐远去的中国大地。
一会儿,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机票,上面写着李美妍的名字。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轻轻把机票按在胸口,慢慢闭上眼睛。
一滴热泪从他的眼角涌出。
雨过天晴,悬挂在天边的彩虹清晰美丽。
陈子豪和李美妍并肩默默坐在台阶上,他们的神情复杂而甜蜜。
于可心的车也停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
她靠在桥栏前,默默地看着手中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张陈子豪的照片。
泪水在她的脸上无声地流淌,她的手指哆嗦着按上按键,一张照片被删除,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越来越少。
于可心看着手机上的最后一张陈子豪照片,手指从按键上慢慢移开。
许久,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上车离去。
13
夜晚的苏州园林,显得幽静而神秘。
李美妍和陈子豪手牵手徜徉在假山曲径间。
空气里充满了清新的气息,李美妍扇动着鼻翼,贪婪地呼吸着,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表情。
“能和自己心爱的人这么散步,感觉真好呀!”
陈子豪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其实,很早我就盼望这一天了!”
李美妍羞涩地靠在他肩头说:“我也是!”
“其实,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似乎我在心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李美妍吃惊地瞪大眼睛说:“是吗?你真会说话。”
“你是不是不相信?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俩人边说边走,来到一个凉亭前。
“坐一会儿吧?”
李美妍和陈子豪走到凉亭的石栏前坐下。
一阵微风刮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你说,这树叶哗哗响像不像在说话?”
“像!”
“那你说它们在说什么?”
陈子豪想了想,刚要开口,又笑着摇摇头。
“怎么了?”
“我怕你听了生气!”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会生气?”
“那我说了?”
“说吧。”
“它们在说我—爱—你!”
李美妍和陈子豪侧过头彼此深情地凝望。
他们的身体慢慢靠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开始绣《盛世良辰》了!”
“是呀!都好长时间没绣了,手还真有些痒痒。”
“美妍,我跟你商量个事情行吗?”
“你说!”
“我不想让你再每天两头跑了,以后你就专心绣《盛世良辰》,我想我挣的钱够我们两个人用了!”
“好,我听你的!”
这个时间,于可心正在酒吧买醉。
她面前的圆桌上摆着好几个空的啤酒瓶,她一手拿着啤酒瓶,一手拿着酒杯,喝完一杯又倒一杯。她的脸色已经变得红彤彤的,神态也有了几分醉意。
张大江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于可心要他别管,说我现在我只想喝醉。
14
陈子豪和李美妍回到家,陈子豪对第一次上门的李美妍说,这就是我家,请参观!
李美妍挨个房间看了看,显得很好奇。
“到底是艺术家的家,真有艺术气息。”
“你就别笑话我了,比起你们家的豪宅差远了吧?!”
“其实,房子不一定要多大多好,关键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你们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哟,你还知道这句话呢?没想到!”
李美妍做了个鬼脸说:“是呀,我爸爸从小就教我背中国的唐诗宋词,我不一定知道的比你少呢!”
“晚上你就睡卧室吧,等下我收拾一下。”
“那你呢?”
“我睡客厅的沙发。”
“那怎么行!我一来就让你睡沙发,多不好意思?!”
“你是女生嘛!女士优先!”
李美妍摆手说:“不行,不行!这时候女士优先不适用!”
“你不是知道很多中国的成语吗?那你知道不知道中国有句成语叫客随主便?就是客人要听主人的!”
李美妍转了转眼珠说:“这样吧,咱们轮流,一人睡一天沙发。”
陈子豪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怕了你了!今天你就先睡卧室吧。明天再说!”
“这还差不多!”
15
张大江找到酒吧,于可心在卡座里摇摇晃晃地喝着酒,因为喝得太多,她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不断地往两边晃。
张大江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四下里看着,朝着于可心冲过去。
“可心,你喝得太多了,你不能喝了,跟我回去!”
于可心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没,没喝多,我还,还要喝!”
张大江劈手夺下于可心手中的酒杯,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拖着于可心就往酒门外走。
“你不能再喝了,跟我回去。”
“我,我不回去,我,还,还要喝!”于可心拼命挣扎。
张大江连拉带拽地把于可心从酒吧里面拖出来,于可心拼命扑腾。
“你是谁?你为什么拉我?你让我回去,我还要喝!”
张大江使劲摇晃于可心:“可心,我是张大江,你喝得太多了!”
“我就是要喝,我不回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张大江愤怒地松开手说:“是,我是没资格管你!但是我答应过董事长,要照顾好你!我要遵守我的承诺!你对陈子豪那样好,他却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伤心?”
于可心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哭喊着:“大江,别扔下我!”
张大江蹲下身,扶起于可心,“可心,我在呢!我不会扔下你!”
于可心趴在张大江身上,放声痛哭,“大江,还是你对我好!”
“可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管你!跟我回去吧!”
16
卧室里,李美妍躺在床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容。
卧室们突然轻轻开了一条缝,陈子豪站在卧室门口,朝里面投去一瞥,见李美妍睡的很安详。他轻轻关上门,走进书房,反手掩上门,坐到书桌前,从裤兜里掏出安德烈给他的信,认真地看起来。
安德烈在信中说,陈子豪先生你好,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写这封信时候的心情。我的父亲和美妍的父亲是多年的好朋友,我和美妍从小就认识,就像你们中国人常说的青梅竹马!我了解她的性格,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我也了解她的眼光,我知道她选择的东西绝不会差!希望这次她没有选错!也希望你能珍惜她!如果你对她不好,我可要对你不客气!
陈子豪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面对沉睡中的城市自言自语说,谢谢你,安德烈!我会像你爱美妍一样爱她!像你珍惜美妍一样珍惜她!如果我做不到,甘愿受任何惩罚!
莫斯科安德烈家的阳台上,安德烈闭着眼睛靠在阳台护栏上,晚风轻轻吹起他的头发。
他的脸上,两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